“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唤醒。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他?他怎么走路不带声儿呢?
循声望去,却被一道光照亮了眼睛,我慌忙闭上眼睛。眼睛里浮现了一圈圈漂浮的幻影,扰乱了思绪。
恍惚间,我听得开关手电筒的声响。
“沉一舟?”我带着些不确定地问询。
“是我,抱歉。”他走过来扶着我的手臂将我拉起身。
我借着他的力气缓慢起身。眼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最后重重揉了揉眼眶,晃了晃脑袋。
睁开眼来,就见得立在我身旁的沉一舟。他已经将手电筒关了。现在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身上的味道和他的声音却让我安心。
“你怎么在这?”我拿起手电筒照向他身旁的空间,他的脸便明亮清晰了些。
他轻笑道:“是我先问的你。”
“哦,我的小狗死了,我把它埋在这里了。今天是它生日,这个时间就是它出生的时候,我来给它送了小蛋糕。”
我用手上的手电筒光照在狗狗的土堆上,示意给他看,很平淡地陈述了这个事实,确也不需要哭哭啼啼的悲伤哀叹,人生本就如此,过去的,无论多么悲痛,皆是断续的。方才的哀伤已经宣泄过了,此刻便是恢复正常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它很幸福。”
“是啊,但是它本来可以更幸福的。可惜了。”
和他这么谈谈,我轻松多了。
“你呢?”我并没有忘记我也问了他相同的问题。
“你想知道?”
“当然想,十分想,非常想。”我如是说了真心话。
“等等等会!”我打断了谈话,“我想先知道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他转动手里的手电筒,往不远处杂草丛生的小道那里照过去。
“就从那里。”
“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这么偏僻的小道都能让你发现。”
毫无疑问,这个小道便是我的狗狗曾经寻到的出口。
“不是我找到的。”
他说了这么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来,我也并未做细究。
“好了,好了,快说你为什么来这里?”
他沉默了一会儿,摊开手里的东西来,手电筒也打开了,照在那东西上面。
——是他设计黑板报的稿纸!
可是除了那页稿纸,还叠放着另外几页纸。应该也是他作画的成果吧。
“你拿这个来做什么?”难道也要埋在土里,当做收藏?我心里暗暗,转念又觉得甚是可笑。
“埋了。”他言简意赅地回答我。答案惊了我一跳。竟真是拿来埋了。
见我不做声,他又笑了,“开玩笑的。”
“我就知道你在逗我玩儿。”
“也不全是。”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把画藏在这里。”
“哪里?”我好奇道。
“你跟我来。”他用发着光的手电筒摇了摇,迈开步子往前走。
还没等我开始走,他已经停住了步伐。
怎么这么快就停了?难道是后悔了,不打算告诉我了?
“就在这里。”他将手上的手电筒光扫在了同一棵树后,确实有一个十分简陋的木箱靠在树底下的位置,并不十分显眼,因为它的颜色同这棵树的颜色很相似,如果不细看,甚至不会发现有这么一个物什。只是我没想到,他藏这些画的地方竟然和我埋下爱宠的地方相一致。
“好有缘啊!你怎么也选了这棵树?”
“这棵树很别致,树皮上有虫的斑驳痕迹,认起来容易些。”他顿了顿,“而且,这棵树下还有一堆凸起的土堆,上面还有一面小旗帜,更容易寻了。”
显然,后面一段话确是事实,但是听起来颇有些玩味。
“那还要感谢你,没有因为它突出就把它给填平了。不然,我可要痛哭流涕了。”我向他打趣道。
“不敢冒犯。我也见不得女孩子哭。”
今天的他,确实有些不同了。竟还会和我玩笑这么久。应该是许天天的功劳吧。
“吱——”
他半蹲在地上,打开了木箱子,我跟着他一起蹲了下来,我和他一起用手电筒照着。木箱外面的虽然有些脏乱,上面有泥土,还粘着残破的树叶,整个外面都是潮湿的,散发着腐败的味道,但是箱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里面没有任何潮湿的感觉,反而很干燥整洁,这么看来,里面并不是用木头做的,不然如何能够承受这里的湿气和破坏?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一大叠的画作,看来怎么也有几百张了,都用塑料膜包裹保护得很好。这么多画,要绘制多久呢?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来整理收藏呢?
“这个箱子里面不是木头做的吧?”我忍不住开口问。
“自然不是。”他轻轻将塑料膜的开口拉开,将手里的画稿叠放整齐后一起放了进去,“里面是个铁盒子,塑料膜是放水的,不会损坏这些脆弱的纸。”说罢,他将塑料膜拉好,继续尘封在了盒子里。
“外面的木盒子是为了掩饰吧。”
“恩。这里虽然没有什么人来,但是不排除有人不小心闯进来或是为了探险,或是像你这样因为特殊而来的人。”他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天亮了许多,此刻我能清晰地看清他脸的轮廓和表情。暗处更能显示出他眼神的明媚和光亮。
他关上了木箱子,站了起来,我也随他站了起来,他突然问我:“你不问我为什么将画放在这里?”
我没有问他缘由,是因为他愿意告诉我关于藏画这件事,已经是对我极大的信任了。并不是每件事都需要剖根问底,有些事并不适合当做好奇产生的结果。更何况,我可能比沉一舟想象中了解关于他。在他的家庭,他自有他的无奈和独自的决定。
“你说不说都有自己的道理。我哪是这么多嘴的人。”我这样回应他。
“是嘛,你已经问了我很多问题了。”
“你今天怎么和许天天一样欠揍了呢?”
“噗嗤,”他笑出了声来,“有吗?可能是被他传染了。”
“我跟你讲,你离他远一点,他会带坏你的。而且,最近他还学会了传播谣言。”
我一想起他昨天在教室里传播关于我和张良,沉一舟和李梓珮的谣言,我心里就直抽抽,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升腾起来,像是膨胀了整个胸腔,有点窒息,有些难受。果然谣言总是令人不悦的东西
“传了些什么谣言?”他饶有兴致地询问。
“你没听到吗?”你不就在后面一起待着吗?我不知是应该庆幸他没有听见呢,还是应该因为他未听见无法做出回应而难过呢。
“没有。”
“也没什么啦,就谁谁谁学习成绩差,谁谁谁那个什么的。”
我打算蒙混过关。
“谁谁谁是你吗?那样应该不算谣言了。”
我虎躯一震,他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说出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
“怎么可能呢?我除了英语,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嗯。”
“诶你别嗯呀!相信我,如果是关于我的这种话,一定是谣言!”
“嗯。”
“喂!”
“天亮了,该去学校了。”
“噢噢,好。得快一点了,耽搁久了。”
现在天完全亮了,已经用不着打手电筒,我们很有默契地同时关了手电筒。我随着他一起从小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