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客栈外已是人声鼎沸，虽是边境之地，却也是有着一派热闹景象。

叶瞳殇和叶笙琦下楼来，客栈老板殷勤地对着两人打招呼。叶笙琦向着客栈扫了一眼，没见昨日那小二，而是多了个生面孔的小二，不由好奇：“昨日那为我端上点心的小二呢？”

客栈老板笑道：“那小二突然想念起家乡，昨日便辞了工，今日天还未亮便带着他的爹娘离开了。”

客栈老板又有些落寞：“是个挺好的小伙，回家也好。像我们这年纪，估计这辈子也回不到家了。”

叶笙琦微笑着没有说话，她心中明白，那小二终究还是恐惧的，所以才会走得如此匆忙。

客栈老板收敛起情绪：“二位姑娘可要些吃食？”

叶笙琦看一眼姐姐，笑向客栈老板道：“不了，我们姐妹还有事。”

客栈老板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事让两位姑娘到这边境之地？”

叶瞳殇温婉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来此地寻一个人罢了。”

客栈老板看着眉目端庄的叶瞳殇，叹息一声：“姑娘也莫要太过执着了啊。”

叶瞳殇知他想岔了，却也无心解释。

出得客栈，往东行去，越往东行，人烟便越是稀少，等到可以看见那条小巷时，已基本可以用了无人烟来形容了。叶瞳殇无心理会这些，只是越加急切地往前行去。

待踏入那巷中，眼前却并不是一种破败景象，而是一个热闹的市镇。

“姑娘，可要看看这珠花，姑娘生得美，这珠花姑娘戴再合适不过了。”有热心的商贩笑向叶瞳殇道，手中还拿着一支绯红的珠花。

叶瞳殇微有困惑。她茫然四望着，突然想起什么，在人群中寻找起来，从街头寻到街尾，却是一无所得。

“笙琦，笙琦，你在哪？”叶瞳殇微抬起头，向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临街的一间小打铁铺门口坐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孩，她倒是不经意地抬起头向着叶瞳殇这边望了一眼。

一个男子从叶瞳殇的身旁走过，径直向着那女孩而去。

男子在女孩的身前微弯下腰，语声带笑道：“你可是在看我？”虽是调笑般的问话，却是让人莫名地生出好感。

女孩仰着头，望进男子的眼中：“就是在看你。”

男子觉得有趣，唇边笑意更浓：“为何看我？”

女孩道：“不为何，随意看看就看到了你，无聊就多看了会。”

男子直起腰，手中折扇轻摇：“有趣，有趣。”

男子越走越远，女孩还是静静地望着男子来时的那个方向。

叶瞳殇微一晃神，眼前又是那个破败的小巷，叶笙琦正走在她的身前，不时清理着沿途的一些蛛网，耗子尸体类的。

待走到巷尾，地面便干净了许多，巷尾的那房中传出一声声有力的打铁声，和那小二所说无二。

或许是无人会来这里，前院的门大敞着，叶笙琦跨入院中，叶瞳殇紧接着也入得院中。

院中一条青石小道，小道的两旁杂草丛生，青石小道和杂草一直蔓延到了正厅前。

杂草丛中，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推着一根长长的铁棍玩，铁棍的一头泛着一些红色的锈迹。

男孩粉雕玉琢般，一头乌黑的头发长长地垂到了杂草丛中。他将目光从铁棍上移开，抬起头，对着叶瞳殇微笑，阳光洒在他的瞳孔中，明媚非凡。他向着叶瞳殇张开双臂。

叶瞳殇本就喜欢小孩子，因只有他们无知无畏，无痛无伤，一笑一语皆是天真，皆是真心，何况是如此可爱的一个孩子。叶瞳殇踏着杂草走向男孩，蹲下身抱起了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娘亲呢？”叶瞳殇温声问道。

“铭。”男孩答道。

“铭？”叶瞳殇疑惑，“你的姓呢？”

铭趴在叶瞳殇的肩头，温顺道：“我没有姓，就叫铭。”

铭的手环住叶瞳殇的脖子，手上滑动着一闪一闪的阳光，阳光似是要渗进叶瞳殇的身体中。

“好漂亮的一个小孩。”叶笙琦笑着抓住铭的手。

“姐姐也好漂亮。”铭抬头看着叶笙琦天真笑道。

“真有眼光。”叶笙琦夸赞道，手中的力道也加大了些。

“姐姐，你握疼我了。”铭皱着眉头痛呼出声。

叶瞳殇将铭的手从叶笙琦的手中抽出：“他还是个小孩子，你控制着点力道。”

叶笙琦笑望着叶瞳殇：“哦，小孩子？”

叶瞳殇一噎，还是答道：“这么小，怎么不是小孩子。”

叶笙琦从叶瞳殇的怀中抱出铭：“姐姐你还要找煜光，铭就我来抱着吧。”

铭靠在叶笙琦的肩上，一双手垂在身体的两侧，很是乖顺。

铭好奇地抬头问道：“你们找我娘亲是有什么事吗？”

叶笙琦似笑非笑地望着铭：“自是想要对你娘亲而言最重要的事物。”

铭有些吃惊：“你们要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会的啊。”

叶笙琦好笑地望着铭：“要你有何用？”且他哪来的自信煜光将他放在了心中，难不成真就只有四岁的记忆了。

“可娘亲说过她生命中只有我了啊，难道这不是重要吗？”铭望着叶笙琦道。

叶笙琦懒得再和铭理论：“是，你很重要。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娘亲在哪里了吗？”

“你将我放下去，我就带你们去找娘亲。”铭扭动着身体要从叶笙琦的怀中挣脱下去。

叶笙琦也很是配合地将铭放到了地面上。

叶瞳殇和叶笙琦随着铭穿过前厅，再走过中院，进了一间格外炙热的房间，煜光就在这里打铁。

炉中吐出猩红的火焰，鼓风机的声音紧凑而又持续，煜光手握着锤，手上青筋凸起，在一起一落的锤声中，铁被一次次锻打。煜光将铁放入水中进行冷却，再次进行锻打，再次冷却后，那锋利的刀刃便从煜光的手中脱落而去，似是有生命一般，在一堆悬挂物中选择了合适的刀柄并结合在了一起，一柄泛着幽幽冷光的剑便打造完成。

那剑悠悠地飞落在煜光的手中，煜光摊开右手，化出一把剑鞘，样式极为简朴，显出一种厚重，正是一柄战场上的剑应有的色彩。

剑入剑鞘，便变得极为小巧，只有毫厘大小，煜光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密密麻麻地躺满了一样大小的剑，煜光将新锻造的剑放入其中。

叶瞳殇打量这屋子，很大的一间屋子，挂满了各种剑柄，地上堆砌着一样的箱子，一个又一个地叠着，直至房顶。

房子封闭地很严实，没有天光，没有灯光，只有炉火的光芒，明明灭灭地映出煜光的身形容貌。

铭见煜光完成了锻造，便很是欢快地向着娘亲跑去：“娘亲。”

煜光温柔地抱起铭，和刚才打铁时的神态完全不同：“怎么了，今天怎进到房中来了？”

铭搂着娘亲的脖子很是依恋，笑指着叶瞳殇和叶笙琦道：“这两位姐姐说要找娘亲，我就带她们进来了。”

煜光望叶瞳殇和叶笙琦一眼，放下铭，温声道：“你先到外边玩一会，娘亲和两位客人聊会天。”

煜光扯着娘亲的袖子：“娘亲和孩儿一起玩吧，孩儿一人玩很是无聊。”

煜光将袖子从铭的手中轻扯出，笑安慰道：“你先一人玩一会，娘亲过一会就来陪你玩好吗？”

铭虽还是不舍，却也还是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铭关上房门的声音传来，炉中的火光也瞬间熄灭，整间房子阴暗无比。

“你们找我是想要得到什么？”煜光问道，沉闷地像极了打铁声。

“天空之泪。”叶瞳殇亦是沉声道。

“是她让你问我拿回天空之泪的？”煜光问道，又道，“可她既是给了我，便没有理由问我拿回去了。”

叶瞳殇解释道：“樱竺并未让我问你取回天空之泪，她既是给了你，便是你的。是我需要天空之泪，我希望可以同你交换天空之泪。”

煜光道：“她难道未曾告诉你，天空之泪便是我的心，我若是将心给了你，便死了。”

叶瞳殇点头：“樱竺自是告知了我。”

煜光道：“那你自认为可以用什么来交换我的性命？”

叶瞳殇沉默。

煜光转身，背对着叶瞳殇和叶笙琦：“你们走吧，不要再踏入这里了。”

叶瞳殇不动。

层层叠叠的箱中发出阵阵剑鸣，煜光转身，手中已是握着一柄通体血红的剑：“为何还不走？”

那剑发出嗜血的光芒，煜光的手腕上的青筋转红。

叶瞳殇道：“我见到了少年颜煜，我也看见了年少的你。”

煜光微怔。

叶瞳殇接着道：“我可以让颜煜复活。”

剑上光芒大盛，煜光双目通红，一剑向着叶瞳殇刺去：“复活，为什么要复活，他既是愿以命换命，就该死。”

叶瞳殇险险避开，煜光又是一剑刺来。叶笙琦挡在叶瞳殇身前，牢牢地握着剑刃，寒气萦着剑刃，那剑上血光散尽，寸寸断裂。

叶笙琦望着煜光，目光森寒：“你再用这污秽之物指着姐姐试试。”

煜光低头看着断裂的剑刃，未再动手，只是沉闷道：“我不会将天空之泪给你们的，你们走吧。”

满室嗡嗡剑鸣，煜光是如此坚决，叶瞳殇和叶笙琦也无法可施，只得离开。

铭还是在杂草丛中玩着那根生锈了的铁棍，看到叶瞳殇和叶笙琦出来，铭冲着她们甜甜一笑，道：“姐姐下次再来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