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身着大红嫁衣,最终如愿嫁入了城主府,成为了颜煜众多姬妾中的一员。
颜煜挑起女孩的红盖头时,女孩哭了,说不清是开心还是悲伤,她终于嫁给了颜煜,却也失去了护她长大的父亲。
颜煜凝目看着女孩流泪,抬起手,温柔地为女孩拭去脸颊上的泪珠,他靠近女孩道:“我不会亏待了你,你放心。”
女孩望着眼前这个她一眼便爱上的男子,望着她的夫君,毫无疑问地相信了他的承诺。
颜煜确实没有亏待女孩,颜煜未曾亏待任何一位夫人,颜煜给了每一位夫人锦衣玉食,给了每一位夫人该有的尊荣。
颜煜唯独未给的,是他的感情。所有的夫人,过了新婚之夜就都成了这偌大的城主府中的摆设,颜煜不再过问,也不再靠近,在府中的日日夜夜,他基本就是独自待在醉风主阁中,犹如这府中从未曾有过他的夫人。即使偶尔撞见,他也是一脸漠然地离开,不愿多置一词。
城主能给的,锦衣玉食,极大尊荣,已经极多极好了,可女孩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颜煜在女孩所居住的院中特意建了一个打铁房,女孩有时会进入那打铁房,磨练磨练生疏了的技艺。
但女孩最常做的是独自枯坐院中,望着明净的天空,望着从天空中滑翔而过的飞鸟。女孩有时一坐便是一天一夜,自入城主府,她便极少极少出这院子。女孩有时会幻想着,幻想着有一天颜煜会拥她入怀,以女孩所希望的方式兑现他的承诺。
女孩一度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因为女孩除了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已经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幻想结束的那天,是颜煜娶新夫人的那天。颜煜新娶的夫人,是一对姐妹花,姐姐可在刀尖起舞,妹妹可以歌声唤飞鸟,她们是一对新入落日城谋生存的姐妹。颜煜第一次观看她们的表演时便被她们所吸引,当即遣随从自珠宝店中购了一对玉镯当成定亲之物送给了姐妹两。
那两姐妹多年漂泊流浪也很是凄苦,如今既是可以寻得一个不错的归宿,自然是痛快地收了玉镯,将自身许给了颜煜。
颜煜此次心血来潮,特意挑了个吉日去迎娶两位新的夫人。颜煜迎亲的那日,城主府中各个院子中的夫人皆是神色如常地做着平日里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情绪。她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女孩也想学着各位夫人的样,习惯这种生活,可是她在打铁房中待了一个时辰,却是连打铁锤都未举起。她站在打铁炉前,脑中不断浮现颜煜的眉眼身姿,又想象着颜煜新娶的两位夫人中姐姐刀尖起舞的媚,妹妹以歌唤鸟的美。
女孩还是出府去看了颜煜娶亲时的景象。她混在人群中,看着颜煜微笑着将她的新娘扶上轿,看着颜煜与她的新娘一同完成礼仪。
女孩看着看着只觉胸口憋闷,喘不过气,女孩推开层层叠叠看热闹的人群,跌撞着逃离人群,却不知该往何处。
女孩茫然地行走着,不知不觉就出了城门,女孩记得父亲就是从这里离开的,带着母亲的一缕心愿离开了。
远处幽泽国的城门巍巍而立,阳光明媚,女孩抬眼望去,那城门上悬挂着一件物体,在风中飘荡。
女孩的心没来由地揪紧,她飞奔着往前跑,只想看得更清楚些。
她渐渐的看清那是一个人,又渐渐地看清那人的身姿容貌。在看清全貌时,女孩跌倒在地,那是她的父亲,护她爱她的父亲,带着母亲回家的父亲。
城墙上悬挂的男子明显的没了气息,他会在风中慢慢风干,然后被放下,等待时光将尸骨化入土中。
女孩没有去夺父亲的尸骨,女孩呆坐在地上,长久地望了父亲的尸骨后,女孩站起身,抹干脸上的泪水,向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那晚,女孩一脚踹开了新房的门,用剑刺死了那个可以在刀尖上飞舞的姐姐,刺伤了那个可以以歌唤鸟的妹妹。
事件平息后,颜煜平静地穿戴好,平静地唤来下人抬走了姐姐的尸体,处理妹妹的伤口。然后,才踱着步到被制伏的女孩身前。
颜煜无喜无怒地问道:“为何?”
女孩抬起头凝视着颜煜,冷声道:“颜煜,你可有心?”
颜煜低着头,似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将女孩的手拉至心口位置:“我自然是有心的。”
颜煜放开女孩的手,凝望着某处虚空又道:“你这问题实在是可笑。”
女孩盯着颜煜,一字一语道:“我愿挖出你的心,屠尽你的夫人。”
颜煜轻笑:“挖了我的心便是,何须屠尽我的夫人。”
颜煜饶有意味地望着女孩:“我是不介意你来挖我的心,可我许诺过我的夫人们,不能亏待了她们,再者,我也不愿看到这府中每天都有血腥。所以,这城主府你是留不得了。”
女孩闭上眼睛,她一早便没有打算活着离开。颜煜端详着女孩,却只是温言道:“在城中东巷的最里边有一座小院,是我不久前买下的,你就住到那里去吧。”
侍卫当即便要押着女孩离开,颜煜又补充道:“从今往后,我会派侍卫把守那里,你须画地为牢,不能踏出院门一步。”
女孩大笑,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哈哈哈……,颜煜,我早就画地为牢了。哈哈哈……,颜煜,你不知道吗?哈哈哈……”
颜煜看着状似疯狂的女子,微微皱眉,抬手示意手下迅速将女孩拖走。
女孩就这样被软禁在了一个小小的院子中,女孩没有怨言,也没有不甘。女孩偶尔斜坐在院门口,可以听到外面的一些消息。例如城主新娶了一房怎样的姬妾,又例如城主姬妾虽多,却没有一个子嗣,也有一些其它的,例如哪两派的人又打了起来,例如城中又新来了一些什么样的人……
这般小道消息,东家长西家长很是无聊,可在无聊时听起来,便不无聊了。
女孩在院中被关了五年,她一度以为自己一生都将在这里度过。她想着,等她死亡后,她会饮一碗孟婆汤,来生来世,她都会忘记那个她一眼爱上的男子,都会忘记那个在她十五岁时向她走来的男子。
煜光嗓音沙哑,黝黑的脸颊上也显出一抹病态的苍白,有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落,她道:“故事的最后,女孩离开了那个院子。颜煜因罪入狱,被处极刑,女孩救出了他,女孩和颜煜开始一起逃亡,从一地到另一地,如世间所有平凡的夫妻一般相互扶持着行在这世间。在故事最后的最后,女孩亡在了颜煜的怀中,颜煜舍身剖心救女孩重活了世间。”
煜光抬头望着叶笙琦道:“你明白了吗?”
女孩的生命中从开头到结尾,都没有铭的存在。
叶笙琦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凑近叶瞳殇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阵。
叶瞳殇俯下身,抬起煜光下垂的头颅:“他舍命救你,还你恩情,却不是你所愿,你要的,是颜煜的真情,是吗?”
煜光答道:“是,我要他的真心,可活一世,我都不知他是否可曾有哪一个瞬间对我付出了一点点的真心。”
煜光双眸通红,她直直地望着叶瞳殇道:“颜煜死了,我不要他复活,却一直一直地想知道这一世中他是否对我有过真心,你帮不了我,这世间无人能够帮我,我要活着,带着他的心活着。”
叶瞳殇放开煜光的头颅,直起身:“我能帮你,我可以带你看颜煜的一生,我可以让你听到他所有的心声,感悟到他所有的情绪。”
煜光僵硬的嘴角微咧,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嘲讽的笑:“若你能够做到,将命给你又有何不可。”
叶瞳殇运起灵力,用细碎的星点凝成一个六芒星:“我要你许下诺言。待我成你之愿,这契约灵阵将会自动取得你身上的天空之泪。”
煜光望着空中的灵阵:“我要如何立下誓言?”
“取你一滴心头血置于灵阵的阵心便行。”
煜光望着周身四把穿透骨肉的利剑:“解开。”
叶瞳殇依言解了煜光的束缚。
煜光靠着墙勉力站立,周身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煜光所受的伤已经尽数好了。
煜光捡起地上的一把利剑,拂去上面的灰尘,剑尖移至心口位置,微用力刺入了心脏处,立即便有血液自心口飞入契约阵的阵心。
煜光取出心间利刃,那伤口瞬间恢复如初。
契约阵饮了煜光的心头血,颜色由浅蓝转深蓝,又转为漆黑,最终化为和心头血一般的鲜红色。
叶瞳殇走近契约阵,那阵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颗红色的六芒星印记印在了叶瞳殇的眉心,叶瞳殇神色微动,脸上划过一抹痛楚。
“幻影蝶。”叶瞳殇望着虚空唤道。
有蝶自空中浮现,它张着巨大的羽翼立在叶瞳殇的身前。
“颜煜,烬霖国人,落日城城主。”
有源源不断的蝶从幻影蝶的身体中飞出,扑扇着羽翼包围住了叶瞳殇三人。
叶瞳殇平铺双手,有星光从她手心散出,纷纷扬扬地落在那些飞舞着的蝶身上。
不一会儿,三人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铭提着一盏红色的宫灯,踏着厚厚的尘屑一步步行至煜光消失之地,她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触到煜光的鲜血:“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