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弱水红枫3(1 / 1)蝶和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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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的雨水穿过泠的身躯滴落在地,泠的面容不再是那么地无知无畏,她不再是那痴傻的魂魄。

泠仰着头:“我终是再次回到了江南,江南还是这样细,这样密的雨。”

泠茫茫地望着空中:“剩下的,我来讲给你听。。”

我渡了忘川河,入了轮回道,我要在一次次的轮回中赎我的罪。

第一世,我诞生在了大漠边缘的一个国度,我失去了双眸,而这世间天上地下再没有一双眸可以安进我的眼眶中,所以我出生时便没有瞳孔,眼窝处是两个空空的洞。

诞下我的妇人望了我一眼便再不敢望我第二眼,而那家的男主人则是在听说诞下了一个无眼女婴后连望一眼都不愿望。

无眼的女婴,是这大漠中的怪物,是不详之物,那户人家没有留下我,他们急匆匆地令接生的侍女将这不详的女婴扔到大漠上,似是这女婴再在家中待上一会这家中便会遭逢厄运。

侍女得了主人家的令,不得不抱着女婴离开,可她望着怀中的婴儿,那婴儿除了没有瞳孔外,哪里都是普通的婴儿模样,那婴儿甚至还会冲着她笑。

侍女狠不下心,她无法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断送。

侍女没有再回到主人家,她收养了我,抱着我一起走了。隐在大漠的某个地方。

或许我真是不详之人,自我诞生在这大漠,这大漠再未下过雨,大漠边缘的那个小小的国度本是个绿洲,是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可自我诞生后那绿洲也一年旱过一年。

国度里的占卜师通告整个大漠:无眼的恶魔藏匿在大漠,那是所有苦痛的源头。

占卜师的通告一出,我的母亲和我立马便被举报押送到了王宫中,我们被关在满是鼠蛇的牢笼中。那占卜师隔着牢笼对我道:“无眼的女孩,你是带罪者,你的诞生便是灾难。”他问我:“你是否愿意以死来赎罪?”

我本能地对死亡有恐惧,我扒着铁栏杆,不停地嘶吼着:“我没有罪,我没有伤害过人,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我嘶吼地累了,蜷缩在母亲的怀中还是沙哑着声音道:“我不想死,我不愿意……”

养母的眼泪一滴滴地打在我的身上,她不停地祈求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的女儿好不容易活下来,她才这么小。

“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吧……”

母亲抱着我不愿撒手,上前的士兵撕扯不开这个疯狂的女人,他们发狠便威胁要将两个一同处死,可即便是这样威胁着,母亲还是不愿松手。

那占卜师被逼无法,他对养母说道:“法子是有的,你看到场上的火刑架了吗。只要你愿意涂上特制的药材,在那火刑架上被火烧七天七夜而亡便可以救这孩子,这孩子便可以活下来。”

占卜师道:“这死法痛苦至极,不如便一刀结果了这女孩的性命,既帮她断了这尘世的苦,你也不用再受这躲躲藏藏的苦。”

母亲紧紧地抱着我:“只要能让我的孩子活下来,我愿意受火烧七天七夜而亡。”

占卜师道:“赎罪仪式一旦开始便不能中断,你考虑好了吗?”

母亲只道:“我愿意。”

我那时只知自己没错,不愿枉死,却不懂母亲应承了什么。

我在极度的疲累中睡去,再醒来时是被痛苦的吼叫吵醒的。我熟悉这声音,那是母亲的声音。我不能视物,听力却出奇的好,所以即使母亲的嗓音已经破成了那样,我还是可以听出来。

我很害怕,我希望我听错了,我在牢房中摸索着,盼着可以摸索到母亲。

我无措的样子激怒了门口的士兵,他冲我吼道:“你听不到这痛苦的吼叫吗?你的母亲要死了,被火烧七天七夜代替你向神明赔罪,你这无眼的恶魔生下来就是祸害他人的,终于要把你的母亲祸害死了,满意了吗?”

我在这愤怒的吼叫声中停止了摸索,我很害怕,却没有人会抱着我安慰我了,我的母亲要死了,要被我害死了,我是一切罪恶的源头,我才是该死的恶魔。

我说:“我愿意死,我去向神明赔罪。”

那士兵不搭理我,只是狠狠地向我的脸上唾了口唾沫。

那痛苦的声音不停歇地响了七天七夜,从声嘶力竭到断断续续的呻吟。

那声音停歇的时候,大漠下了好大的一场雨。占卜师亲自打开了我的牢门:“神明准许你活下去了。”

我走出这个牢笼,开始一个人在大漠流浪。大漠人不喜欢我,他们喊我“无眼恶魔”,我每到一有人之处,他们便要用长满刺的荆棘抽打我。

我只能终日躲藏到无人之处,有时好不容易找的藏身之地被发现便只能终日在烈日下游荡。

我不喜欢烈日,不喜欢滚烫的沙砾,很不喜欢。

后来一个其它国度的人来到大漠,从其它大漠人的口中我知道他是从一个总是会飘着细细雨丝的地方来到这里,那里没有烈日,没有滚烫的沙砾,不会有连年连年的干旱,那里处处都是微雨,落在人的身上凉凉的柔柔的。

我很是喜欢这样的地方,我便想要见见那个人。

他似乎在找什么人,所以总是不在同一个地方,我也不再在沙漠上四处游荡,听说他去了哪里,我便一路跟过去。

那天我听着他的脚步声,遥遥地跟在他的身后,他却不知为何走到了我的身边,他蹲下身擦拭我脸上被荆棘抽打出的血迹,很温柔很小心地擦拭,从未有人如此待我,我很害怕,转身便跑开。

我没有再跟随他,他却时时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了,他帮我挡开抽打我的荆棘,他在我的经过之地放置食物,他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些,可是我知道是他,因为我听得出他的脚步声,甚至是他的呼吸。

我很感激他,却不知该如何表达,我又开始习惯性地跟着他,他是外来人,不熟悉地形,却对什么都很感兴趣。那天他又如往常一般在大漠游玩,却是越走越深入大漠的中心,那里每晚都会有大风暴,空气越来越凉,我知道天要黑了,可他四处转悠却迟迟不往来路走。我只能上前去拉住他的衣服让他往回走,他俯下身问我:“要回去了吗?”

我点头。

他由我拉着往回走。

他问我:“可有名字。”

我还是点头。

“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想告诉他。可是自从母亲死后,每当我想开口说话脑海中便会响起母亲声嘶力竭的嘶吼。

我再不会说话了。

他也不催促,只是随着我安静地往回走着。

到了安全之地,我收回手想要离开,他却拉住了我的手:“和我一起住吧,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指指自己的眼睛,那里是两个空茫茫的洞,我想他应该也是听说过大漠的传言的。

他沉默了。我趁机抽出自己的手想要离开。

我抽回手便要转身离开,他却又一次拉住了我的手,他说:“我不在意那些传言。”

我很感动,可是我是没有眼泪的,我没有瞳孔,所以只有泊泊的血从我的眼中流下来。

他恐怕是被吓坏了,手微微发着抖为我擦去血迹,却还是安慰我说:“我都不在意的,和我回家吧。”

我答应了他,和他一起回了家。他的家很舒适,没有灼人的烈日,没有滚烫的沙砾,四处都凉丝丝的,很舒服。

我很喜欢他的家,可是这终究不是我的家啊,我知道他是来寻人的,我不能拖累了他。而且啊,而且我已经害死了母亲,我待在他的身边他迟早会受到伤害的。

我开始不停地趁他不在时往外面逃,可每次都能被他找回来。他细心地为我擦去身上的血迹,从来不责怪,我却更是难过。我开始日日流泪,甚至尝试了死亡。我太害怕了,害怕他和母亲一般被我害死。

在我再一次自杀醒来后,他对我说:“我要离开这里去寻人了,我不识这里的人,你为我看守着这房子可好。”

我自然是愿意的,我送他离开了大漠,我替他好好地看守着房子,我等他将他要寻的人寻了来便将房子好好地交到他手中。

我从小时等到了成人又等到了老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再次听到他的气息,可我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我想起他问过我我的名字是什么,我却无法回答他。

我听到他的气息声,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没有了母亲声嘶力竭的吼叫,我回答了他:“生生。”

我的母亲为我取的名字,生命,生存,每一个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剥夺这个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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