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面试官坐在她的正对面，位于左手边的面试官漫不经心地翻弄着她那仅有一页纸的简历，敷衍地问了几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后，主面试官，也就是正对着叶佟的面试官，微微用右手顶了一下快要掉下来的眼镜框，眯缝着眼睛问道，如果你在我单位入职了，对本单位能带来什么贡献？

简而言之，你能为银行带来多少存款？

叶佟中规中矩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高考作文那种标准的答案。换言之，就是她除了自己家里那点微薄的积蓄以及她这个人外，她不能为银行带来任何的存款。

面试完后，她站在三楼的走廊尽头看楼下的人，不知楼下的人是否也在看楼上的人，远处是林立着的混凝土楼房，突然她很悲剧地发现，对于这个城市她没有所谓的归属感，归属感仅限于那个生她养她有着一方水土的小乡镇。

她不属于这里，这里也容纳不下她。

面试结果半小时就出来了，如同意料般，无权无势无钱的她，成功地出局了。

原来在利益面前，人们连遮羞布都懒得盖了。

原来这就是成长，社会从来不等人，不会等你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长大。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体面的工作，内里却并不如此。她开始懂得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执意要留在G市？为什么人们会不厌其烦地挤公交和地铁？

黄昏，归途。

她停下脚步，看着那不算刺眼的落霞，心里已经拿定主意要回去G市。

自己活得称心如意才是最重要的。这是外婆跟她常说的一句话。至此，她把H市从她的简历上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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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秋招”黄金招聘已经结束了。

身边大部分同学至少都有一两家公司的OFFER了，而她，却依然是两手空空，说一点失落感挫败感都没有，那都是装给其他人看的。

不是G市生源的想要留在G市工作，碰壁比家常便饭还要方便。

每次碰壁时，都会有人跟她说，没关系，错过错的才能找到更好的。当上帝关上门后，总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的……

每次别人问及工作找得如何，她逞强地微笑跟别人说，早知道结果就是这样的了。晚上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想着自己当初面试时怎么会这样回答面试官的问题？明明应该这样回答才是最好的。想着想着，不屈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下了，枕着湿润的枕头在别人已熟睡几小时后才慢慢阖上疲惫的眼皮。

从秋招只向专业对口的工作投简历，到现在只要是工作都投简历，却大多石沉大海。叶佟自嘲地跟凌晓晓说，哪怕是打扫厕所，只要肯收我，我都去。

母亲刚开始打电话来都会问工作找得怎样了，后来都刻意避免了这话题。只是叮嘱她注意身体健康，不要太着急找工作。

那天，她为提防塞车，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面试地点。面试室是在一所重点大学的行政楼里。春天，万物复苏，给人带来丝丝暖意，却始终夹杂着冬天的寒意。站在阴暗的面试室前等，寒意袭人。她走到校园的一角，挑了张铺满阳光的椅子。

“我的球…”她弯腰把球拾起交给追球的女孩。

女孩后面跟着她的父亲，鬓发里显露银丝，看起来应是将近五旬，“要跟姐姐说什么？”

“谢谢姐姐。”女孩抱着球走开了，溜到父亲身边去逗父亲手里牵着的小狗。

“谢谢。”父亲和蔼地跟叶佟地表示谢意。打量着叶佟一身的职业装，“你是来面试的？”

叶佟微微欠身，“嗯。您应该是这学校的教授吧？”

“嗯。”那父亲看了看在自己身后遛狗玩的女儿，眼里浮现一丝的缅怀，“我们那个年代，大学生毕业国家包分配。”

“很好啊，不用像我们现在这样跑来跑去。我外婆之前还问我被分配到哪里？还以为现在也能像你们那个年代，国家管工作。”

女孩的父亲以叶佟察觉不到的方式轻叹了一口气，“我们那时毕业都是国家直接安排工作。这些年回想起来，其实那是悲哀的，我们不能像你们这样，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如果不接受国家分配的工作，自己去找工作，根本不会有单位会要你。”

这一席话，隐约扫去了叶佟心里的雾霭。她才知道，原来，我们相比前人，真的幸运很多，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可以选择很多的选择。世界那么大，又何其找不到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