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要劳改半年,现在已经五个月了。元宝磨一边拿丝瓜瓤搓洗背,感觉浑身都发疼。他苦着脸:“奶,哪有那么容易哦。”
听他姓元,又是高家岭的人,在那边还算不受欺负。但是劳改本身就够折磨人了。他现在瘦的骨头贴着颧骨,看着就老了七八岁。比同龄的伙子站一起都显老一些。
那眉毛一耷拉,就让老头不高兴,训斥道:“吃饭!作个怪样干嘛。”那语气跟平日里老好人似的可不一样了。这声叫醒了元宝磨,他心里又委屈,慢吞吞做好,这才听眉飞色舞的奶奶讲了半年家里的事情。还指着后院外面的那一片树林。
“你没见过吧这就是咱们大队的果树,一些种在南边的山坡上,还有一茬是种了什么荔枝啊。这玩意又不是粮食,种苗也贵,可难伺候了。”
本来大队就准备多种植一些经济作物,但是他们这里山地多,棉花和油菜都没法多种。只有果树,还找了种子站的一些职工,找了两个会种树的老农过来教村里人怎么照顾。本来就是种田的人,稍微一下就明白了。最难的无非是肥料问题。这事情只能跟公社那边申请多批些肥。再就是一个要紧的。
除虫。
光荔枝就要对付流胶病、脚腐病和为害果实的霜疫霉病,危害树叶的毒蝶蛾类,卷叶蛾以及为害果实的蒂蛀虫和蝽蟓。这就要打虫药了。这几拖拉机都从外面拖回来不少专门对付这些的药水。不过听也不便宜。
元宝磨不耐听这些,一会儿元金石下工回来,一进屋就闻到了屋子里飘香的猪脚味道,馋的直流口水,心里也发酸,原本这段时间他在家还算受宠。可大哥一回来,立刻趁得他在家的地位不如大哥。这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打他性格就不想元宝磨那么大大咧咧。很是有点肚鸡肠。也不爽快。村里的孩子都不喜欢跟他玩。
“哥,你可算从劳改农场那破地方回来了。奶跟爷爷都高兴坏了。你以后可得规矩些,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元宝磨一听,脸色就阴沉下来了,他筷子一放,脸上却笑得无所谓。走过去拍了拍自家胞弟。那力道差点把元金石给趴在桌上。他又装作开玩笑似的:“你子还跟我开玩笑。”
“都吃饭。对了,阿松,今儿不是周末,咋没看到你哥呢?今你宝磨哥回来,家里都不来个人,这像什么回事!把人叫来,把把你嫂子也叫来,一起吃个饭。”
元老头突然生气了,直拍桌子,顾不上元老太扯她袖子。她可是知道姚晓渔可是很能吃,一点眼色都没有,哪像别人家的媳妇,肉菜放到跟前,都不敢动个筷子。她呢,倒是没那个自觉。哪回过来不是吃好喝好!
元老太的心里,仿佛自动过滤了元槐上门都没空手的事实。只把老头子骂了个臭死:“行了,他要有孝心,咱们不用请都知道过来,哪叫咱们长辈上门请,成什么了。”
完还直往厨房里看,见王孟兰端着碗进来,就高声:“也不知道你们几个一起长大的,也没见你跟你三弟亲热,不知道还以为有人挑唆呢,一家子兄弟,还生分了!”
又去劝元玉翠:“咋,你往大路过来,没看到人呢?”
村口就是元槐家。元玉翠是今叫去跟那个相亲的男的两个人见个面,这定亲的事情就能落实了。她疼爱元玉翠不假,可也不耐烦这大姑娘在家里啊。早嫁出去早安生。
谁知道元玉翠脸色稍变。就想起今在镇上的事情。她本来跟焦彭泽去镇上。焦彭泽也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就带她去逛了供销社。
他给元玉翠买了一条红色的丝巾。给春妮买了一只铅笔。
春妮也被亲戚教训了,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她未来的新妈,年纪也知道看人脸色,跟着喊了两声“阿姨好漂亮”“阿姨戴这条丝巾好好看。”
就当她脸上难得露出一点满意来。焦彭泽这才松了口气。
结果没过多久,就当两人重新回到路上走着呢,就看到一头牛横冲直撞的,还直接往牌坊上面撞,可吓坏了周围的人,四处都是躲着疯牛的。身后还有个不停跑过来的黑人影,那牛拴着的板车被扯松开。板车砸在地上断裂开来。牛可不管这些。扬起牛角就要往人上面撞。
他当时因为在路边被使唤去买冰棍,回头一看,血液都往脑子里去了。只见那头牛直直的朝着相亲对象和他闺女冲过来了。见状,元玉翠就想起了上回在家里,她半夜去找姚晓渔要吃的,结果被一头野猪差点拱聊事情。想到那凶猛的乱窜的野兽,随时会撞到的墙壁。她浑身的汗毛直竖。
她也不知道自己抽的哪门子的风,一连退后两步,挥舞着手叫骂。谁料到迎风勾起了丝巾。那牛扬起蹄子就扑过去。她伸手一堆。就把前面的彭春妮给推到了疯牛的面前。姑娘本来就就是站立着,重心不稳,就一个平地摔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那一幕看得当爹的焦彭泽血液逆流,他见那畜生似乎对春泥没有兴趣,直冲着相亲对象扑,也不管什么。就冲过去掰上了疯牛的角,一边巴掌就使劲摇晃,催促春妮爬起来。
她摔得一拐一瘸。吓得也不轻。不过此时围观的人已经有好事者过来帮忙。三两下就冲过来一个兽医给这疯牛打了针。等针管刺入粗糙的牛背上。那头疯牛才慢慢的松软倒在地上。
虽然没有山人,可扭伤了个姑娘,又撞坏了附近的木栅栏,骑楼的门。几个兽医站的人都过来四处道歉,还请他们喝凉茶,都被焦彭泽挥挥手拒绝了,他心里焦急,眼睛往闺女身上看,急切的问她哪里疼哪里擦上了之类。
而一旁的元玉翠,路人直接略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