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的傍晚，在中关村一处十分老旧的小区内的一间套房里，明亮的光线将五六平米的卧室照得一片雪亮，室内摆放着一张上下铺的木床，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部台式电脑。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正伏在电脑前绘制动漫。

少年的眼神冷得像一把剑，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他的剑在他的动漫里杀人，杀那个外表风度翩翩，内里却自私肮脏的伪君子和门外那个如猪瘘一般恶心的男人。

外面大间里姥爷在唤他：“宇儿，快出来吃饭了。”

少年叫程宇，正上高三，他应道：“就来。”

来到外间，坐在方桌前，姥爷为他盛了满满一碗饭，下饭的菜是一个京酱肉丝和一碗白菜豆腐汤。他端起饭碗正要吃，却又问姥爷：“我妈呢，她多久回来？”

“臭婊子，估计又跑那个野男人那里去了。”，外面一个粗鲁的男声响起。

“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程宇怒气冲冲地回敬道。

“你个小杂种敢骂我！看我不揍死你。”，男人双目圆瞪往卧室冲去。

“哎，你要干什么？要干什么？”，姥爷忙挡在了少年面前。

“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揍。”男人怒喝道。

“你他妈敢！”，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说道。

“你敢动他们一个指头，试试看！”。

“臭婊子，你那小杂种迟早有一天要进班房。”，男人低声咒骂道。

“你骂谁呢？”，女人跳起来了，似要和他动手。

“骂你呢，怎么着？”，男人蛮横地说道。

“你再骂一句，再骂一句。”，女人向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女人恨恨地嚷道：“放开！”

程宇冲进了厨房，拿起菜刀便要过来砍人，他的姥爷忙死死将他堵在了厨房。

男人放开了女人，低声骂了声小杂种，悻悻地出了门，女人却一边抓起他的衣物往外扔，一边骂道：“滚吧！滚！”，然后迅速将门反锁了。

男人在外面踢门，女人报了110，没过一会儿，来了两个年轻警察，一个问道：“这房子户主是谁？”

女人道：“我，是我。”

她一边说一边去找房产证，然后交给他们查看。又去找离婚证交给他们查看。程宇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又坐回了自己的卧室。门外几个邻居在看热闹。

警察查完房产证和离婚证，对男人说道：“先生，不好意思，只有请你离开了。”

男人默默地进屋去拿了只旅行包，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衣物，然后跟着两个警察一起走了。

女人这时候反而有些失魂落魄，她虽然认为这个男人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但一想到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他守侯在她身边的，是他明知她怀着别人的孩子还义无反顾地和她在一起的，她还是心里一阵阵的有些痛疼。那时候他们其实也有过甜蜜，可是现在怎么会弄成这样，现在他们为什么都变得面目全非，哎，一切都是因为钱，一切都是因为穷，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程宇沉默地坐在电脑桌旁，却无心再绘画了，他干脆躺在了床上，他的眼睛忧郁地盯着天花板，这样的日子从他四五岁时便开始了，家里常常像刚才那样吵闹不休，他爱她的母亲，他的母亲不仅美丽，而且娴惠温柔。但他不明白母亲这样美好的女人为什么会嫁给这么粗鲁的一个男人。

程宇长得很像他的妈妈，一张鹅蛋脸很秀气，一对丹凤眼，眼神有着与他这个年龄不对称的冷漠和凌厉，薄薄的嘴唇，嘴角常常爱戏谑地轻扬，仿佛对一切他都不在乎。他从小就喜爱绘画，爱看动漫，爱上了动漫，然后开始自己绘制动漫，因为在漫画的世界里，他便是主宰一切的神，他可以任意地改变自己或别人的命运，他可以让那个男人一瞬间变成个穷光蛋，让他身败名裂。

他知道自己是那个男人的私生子，因为邻居们背后的窃窃私语。

他也看到过那个男人来家里，看到过母亲与他一起滚床单，他不明白那个男人有什么地方值得母亲傻傻地去付出。他都不要他们了，她还那样痴痴地恋着他，他对母亲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哎，很想离开这里啊！”他自言自语道。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他的成绩很好，母亲的意思是让他报考北大或清华，但他知道那并不是母亲的意思，其实是那个男人的意思。他不会如他所愿的，也不是故意要和谁作对，他只是想学自己喜欢的，他的志向是读中央美术学院。

离考试还有一个多月了，何晓芙在争分夺秒地复习。李辉在几个月前请了家庭教师，夜晚他们来辅导她的文化课。何晓芙是个非常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她的功课在迅飞猛进。李辉这一个月里很少让她做家务，家务事基本上是他抽空在做。李辉的付出，何晓芙都看在眼里，她发誓此生此世，将来不管自己有多大成就，她都会永远与他相随，对他永不背叛。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离考试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何晓芙斗胆报了中央美术学院，其次是中央工艺美院。

六月七日这一天终于到了，李辉休息了一天，开车将他送到考点，那一天天气晴朗，太阳早早地便升上了东方的天空，很热，李辉的车停在考场外面的树荫下，他坐在车里不停地擦汗，尽管车内开着空调，他还是感到很热，他心里很紧张。

等到中午，考生们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何晓芙也面无表情地出来了，李辉很想问她考得怎么样，但又忍住了，他怕如果她没有考好，会影响她的心情，会加重她的紧张感，影响下午的考试。

中午吃了一顿简餐，何晓芙吃饭时一句话没说，李辉只是微笑着招呼她多吃点，其余他也一句话没多说。

下午考完出来后，何晓芙还是很沉默，李辉在估计她考砸了，他已经做好了让她再读一年的准备。

两天文化课考试在沉默中进行，何晓芙回家也是沉默寡言，说话做事都心不在焉。

接着便是专业课考试，何晓芙依然是沉默是金，李辉被弄得很紧张，他以为她这次肯定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