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易鸣撑着手肘坐起来，身子往后倚靠。瞧了眼南希，笑道：“有点。”

南希眼睛一亮，报恩的机会来了。急哄哄地问：“您想吃什么？包子豆浆？”

小姑娘头顶着一撮竖起来的呆毛，含着水光的眸子晶亮，隐隐期待。嘴边还挂着灿烂的笑容，穆易鸣莫名联想到宠物店笼子里关的幼狗，看见主人拿着粮食，挠着栏杆，吐舌摇尾，欢腾淘气。

南希头歪了歪，手掌在他脸前摆了摆，试探：“穆总？”

“嗯—？”

穆易鸣身体比思维先做出反应，那声发出后才回过神，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

他略微思考了几秒，慢条斯理地说：“想吃排骨，莲藕排骨。”

说完紧盯着她，嘴角淡淡的笑容。

南希下意识的摸着脖子，他那句话刚结束，感觉脖子某处隐隐作疼痛。要不是见他神色认真，南希还以为上次他是故意咬她，现在拿过去的事来消遣她。

“好吧。”南希心思在胸膛里悠悠转转，最后叹气。跟受伤的人真是做不到心硬，哪有一大早就要吃排骨的？

***

南希揣着自己做和买现成的艰难抉择走到楼底的超市，给穆总选牙刷脸巾一些日用品。

“叮——”

南希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眼睛盯着促销的情侣牙刷和旁边的单人牙刷，再一次陷入犹豫。要是买那个情侣的，能省下十块钱呢。

最后，还是拿了左边的。扔进购物车里，抽空看了眼手机。

南希，接电话。

我和赵柠七没什么，你起码听我解释一下吧？

你一晚上待在哪儿？和穆易鸣待在一起吗？

南希，他对你心思不纯，你不要被蒙蔽了。

——林远。

南希有些佩服他的打字速度，秒发信息除去刚开始谈恋爱的那段时期，近几年还是第一次出现呢。

手机不间断地震动，从文字转换成语音条，狂轰滥炸。南希直接把他放进了黑名单。

他？

南希看见那句话时是有点生气，穆总对她能有什么心思，林远为了替自己辩解竟然还编排穆总？

“穆总，身体好点了吗？”

苏觅弯腰把果篮放床头的柜子上，语气关心。

“我没事，给我汇报一下昨天的情况。”

苏觅想起昨日雷厉风行地穆夫人，有些犹豫。

穆易鸣抬眼瞥去，问：“怎么？有什么让你难以开口？”

“昨日穆夫人来过，南希也在场。”眼见穆总眼神渐深，以往自带的强大气场正在往外泄露，苏觅紧接着说：“不过穆夫人很快离开了，没和南希多接触。”

这间病房朝阳，屋里撒满了黄澄澄的阳光。床上躺坐的男人教苏觅见识到，就算是虚弱地坐在那里，也能不怒而威。强势的气场排山倒海般袭来，苏觅被他肃穆的眼神压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穆总，我有件关于南希的事要讲。”

“说。”穆易鸣稍微收敛了些气势，顿了几秒，又开口：“苏觅，南希是我看上的人，以后也会是穆太太。就算力排众难，那个位置除了她放不下别的女人。”

苏觅好像皮球砸在脑门上，脑袋嗡嗡作响。她以为穆总对南希只是一时的着迷。

突然回忆从前，小时候她家里条件艰难，偶有一次穆先生经过她家那片贫民窟。穆先生西装革履，后面尾随着几位职业男女。

苏觅当时正在夕阳下，趴着小板凳写字。家里的电能省则省，她要赶在夜色黑下来时把作业写完。

突然听见吵闹声响，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一位气质不凡地中年男人的目光，然后移落到他牵着的小男孩身上。

他们年纪差不多，他长的很好看，就是表情有点严肃，穿着白色衬衫，下面黑色裤子。苏觅有点害羞，眼睛就盯着他衬衫纽扣上。

“易鸣，有看上眼的孩子吗？”

男人弯下腰，语气亲切。“是喜欢那孩子吗？”

苏觅有种被点名的感觉，陡然紧张还有点说不出来的烦躁。

男孩盯着苏觅，一言不发。好几秒后，他挣开男人的手，转身走了。

再之后便是天降馅饼，一下子砸中了苏觅艰难困境的家庭，苏觅才知道那天见到的男人身份有多显赫，她得到了男人的帮助，并获得了陪着那个男孩一起读书的殊荣。

男孩不爱说话，总喜欢一个人闷在房间。苏觅每天冥思苦想的内容，从加减算数题变成如何逗他说话，哄他开心。

高二的某一天，苏觅提前回主宅，本来是想找穆先生谈点事情，刚上二楼就听见争吵声。

在那场激烈的争吵中，苏觅窥探到一个秘密。难怪小时候穆易鸣不爱说话，难怪他睡觉时必须开灯。

她的十岁，想着怎样逃过老师的抽背，晚上能吃顿荤菜，隔壁的小孩子半夜不要哭闹。

穆易鸣的十岁，经历了将近半个月的绑架。

因为小时候那场绑架，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爱与人相处，后来好转还是大学时期。那时苏觅在省内上学，大学后她就搬出了主宅，再见到穆易鸣时，罕见地看见他与人站在一起交谈，嘴角挂着清淡地笑容。

苏觅与他一起长大，见过他笑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那一次不可避免地当场愣住，站在那直直地盯着他，结果引来他的回头。

穆易鸣招手，“苏觅，过来。”

苏觅魔怔般，迈着机械的步子走过去。

“苏觅，这是季子逸，我在学校里结识的好友。”

那是他第一次向她介绍他的朋友，亦是第一次与那人初见。

回忆扯到了那人身上，回想起他们百转千回的爱情，苏觅心头柔软，一瞬间仿佛心神想通，思绪通畅。

她突然明白了穆总。

就如季子逸当年在机场拦她时说的话。

“苏觅，有些人是逃不开的。我们总是不期而遇，便是上天给的缘分。有的人寻寻觅觅，终其一生都想找到他缺失的另一半灵魂。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心脏收缩的瞬间，我知道，我的另一半灵魂，已然寻到。”

季子逸紧紧抱住苏觅，“一见你我就欢喜的不行，连心脏都臣服于你，每靠近你一点，它就没骨气的为你加速。”

她被老一辈的思想束缚，认为南希配不上穆易鸣。他有显赫的家世和出众的外貌，而南希，唯一能将就与之匹配的只有那张算得上漂亮的脸蛋，其他一无是处。

却忘了。

她与季子逸也是同样的。

天差地别却要长相厮守。

蓦地，苏觅轻笑：“穆易鸣，真有力排众难的那一天，我会站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