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挺闲的啊。”花游道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的学生们。
谁能想到,上课的第一天,这群小兔崽子就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被巡查者叫过去的时候,还要帮着这些小崽子说好话、做保证,死人都能气活!
“老师教导的好。”南浮歌不咸不淡的回道。
看着最小的学生了然于胸的模样,花游道立刻明白过来,这孩子是在回击他早上的行为。
真小心眼,花游道想。
“三遍的规矩可别忘记抄。”花游道噎住,最后憋出这句话。
看着花游道憋屈的模样,南浮歌从早上开始的不满终于消退一些。
“知道了,你好烦啊!”这话是闻相说的,从花游道被叫过来起,他就一直念叨个没完。
起先觉得对不住花游道,这才没有在巡查者面前拆花游道的台,当年花游道却一直叨叨叨,叨个没完。
超烦。闻相撇嘴,懒得再听花游道的话。
全班都是高门子弟唯一的不好,就是在最开始相处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对老师的话有抵抗或不屑的心理。
不对,他们班有一个不是。
想到这,花游道看向卫执葵,少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甚至因连累到老师而感到愧疚。
算了,到底都是小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我开导完,花游道摸着胡子辫,再次念叨起温学的规矩来。
深夜的星星特别明亮,花游道的絮叨将深林小径的冷寂一点一点全部驱散。
十来个人走在深林中,细碎不断的脚步声变成了他们的娱乐环节。
除了卫执葵,没人愿意听花游道的背诵。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堆积着不少落叶,这里地方还算偏僻,平时也不会有专门的人打扫枯枝落叶。
于是踩叶子就成了他们的游戏。
花游道说着说着,转头看去,小崽子一个个的都专注于地上的落叶,好胜心一起又成了一个比赛。
比谁踩的叶子多。
好无聊……花游道顿了一下,然后看到卫执葵求知的眼神,一看就没有看过发给她的《守纪颂》。
于是花游道继续刚刚的那一条说了下去。
南浮歌照旧走在最后,闲庭散步的看着前面的人闹哄哄的互相踩着叶子或脚背。
说今晚的烧烤是报复花游道也不全是,像她们这些心中自有傲骨的人,想要关系拉近除非看对眼。
否则只能在磨难中产生感情和羁绊。
温学这样安全的环境,如果期盼着长时间的相处产生的友情,只能说困难重重。
与其放任不确定因素,不如从一开始就把所有可能性都把握在自己手上。
南浮歌脑子里思索着各种计划,走着走着便离大队伍越来越远。
鹊仙丘的夜晚夹杂着很多夜间生物的鸣叫,不吵,反而奇异的给人安全感。
“嗯?南独弦呢?”萧啼乌停下跟溱素商的打闹,一直没有看见南浮歌,她下意识很不安。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她在队伍的二十米开外看找到了南浮歌。
树影将她带入黑暗当中,月光将她照的朦胧,小小的女童穿着红袍镶金,脸上是漠不关心的遥远。
浑身的孤寂,仿佛在说着‘救救我,抱抱我吧’。
萧啼乌觉得自己眼睛有病,脑子也有病,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甩掉那莫名的想法,开口唤道:“南浮歌,你快点跟上来呀!”
叫完,就看到女童有些迷茫的神色。
她也有点迷茫,为什么这时候要叫她的字呢,可能是卫执葵叫太多了吧,所以这时候她才会被影响。
她看到女童很快就收敛脸上的神情,转而露出在她看来很虚假的笑,虽然真的特别好看。
山间风再次吹起,将他们脚边的落叶卷入空中。
萧啼乌就这么看着南浮歌走过来,风将她的发吹起,带动她的衣袍。
女童一步一步,沉稳的来到萧啼乌的身边。
萧啼乌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僵硬的转过头,发现溱素商正一脸‘你有病吗’的看着她。
明显觉得她刚刚的话很奇怪,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啊!但对着溱素商那讨厌的脸,萧啼乌果断无视了她。
南浮歌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萧啼乌会叫她真的很意外。
她回过神时,所有人都因为萧啼乌的关系,注意力都转到了她身上。
“你走的也太慢了吧,腿短就直说咯。”南浮歌走到大队伍中后,头一个说话的就是闻相。
老实人陈折北信了,“我们可以走慢一点陪你的。”
南浮歌看到卫执葵想说话,然后被闻相喋喋不断的语速给憋了回去。
某种时候,闻相比花游道还要烦人。
不过不需要南浮歌有什么表示,禹泊晚和辛司佑鹿就一人一句贬的闻相闭了嘴。
卫执葵怀着满腔关心来到南浮歌身边,她伸出手,将南浮歌的两只手包裹起来,“你手怎么那么冷?”
然后自顾自的将衣服解下来披在南浮歌身上。
作为年纪最小的人,虽然有的时候觉得她不好说话,但关心孩子是每一个生物的天性。
“我有小符箓,你可以拿在手里取暖。”何绸缪摸摸鼻子,手上多出一张黄色纸符。
在卫执葵的默默推力下,南浮歌很快就被一大堆人包围起来,耳边是她们的各种关心。
说实话,南浮歌并不需要。
也许是风太过温柔,也许是月色太过美好。
南浮歌接受了她们的好意。
这是在降低她们的防备心,南浮歌心想。
此时离宿舍还有很长的距离,巡查者找到这群坏规矩的孩子后,就把他们带到了秉公堂。
来时有法器代步,回去时碍于温学的规矩,只能老老实实徒步走回宿舍。
温学除了巡查者外,教师视情况而定可使用法器或术法代步。但现在事情解决,花游道也只能陪着这群孩子走回去。
秉公堂在山上,学生上课的地方在山腰,就算花游道带着她们抄捷径,也要走好久。
虽然这些崽子很不好管,但那不加修饰的真挚关怀,反倒更为可贵。
温学建立的意义,就是让这些可贵的品质被保留下来,不被现实所吞噬啊!
今晚的风真温柔啊,花游道心下感慨万千。
很快南浮歌身上的装备升级,有一个极其精致的娃娃让你的精心打扮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反正除了南浮歌本人,所有参与的人都很满足。
后半段回去的路时间过的意外的快,南浮歌依旧没怎么说话,其他人依旧吵吵闹闹停不下来。
回到宿舍门前,花游道再一次警告他们晚上不要再偷偷溜出来玩,且严肃表示下次惩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把你们脑子里的想法都给我扔掉,回去好好休息。”
他说完这句话,便开始赶所有人进屋子里去。
男人在外面站了许久,从宿舍的灯一盏一盏亮起,到一盏一盏接连熄灭。
“终于回去了。”南浮歌盘腿坐在床上,身上是刚刚换洗好的睡衣。
一晚上丰富的经历,让南浮歌的睡意消散在回来的路上,此刻她清醒的不得了。
女童在床上坐了好一会,然后下床走到书桌旁,研墨提笔,在纸上落下漂亮的字迹。
早晨如约而至,学堂早早充斥着嬉笑打闹,南浮歌她们到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温泗欢没有来。
他们以何绸缪为中心,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着昨晚的经历。
何绸缪的位置在学堂的中间,于是寡言的少年被迫参与进大家的讨论中。
见到南浮歌她们三人,陈暮伯为她们解释为什么围着何绸缪。
“昨天不是坐在前面讲话吗,那一圈儿太小,不够我们所有人聚在一起,而且也不方便说话。”
之后他们拽着南浮歌三人,一块进了那一圈进行讨论。
说讨论是美化,他们想到什么说什么,主要的话题根本就不在昨晚。
除去位置不好被大家觊觎上的何绸缪,皎若云则是被闻相拉进来的,巧的是,拉南浮歌她们进来的也是他。
与偶尔插得上话的皎若云不同,南浮歌和何绸缪完全就插不进去。
两人就像摆设一样,坐在那听着她们兴高采烈的说话。
温泗欢进来时,他们的话题正好转到隔壁班,于是温泗欢成了话题的中心人物,享受着他们的吹捧。
最后南浮歌和何绸缪两个人就结伴一块商讨算术,其他人则陷入了未来两个班级比赛时,将采用什么办法挟制对方。
十二月听雪的崽子,基本属于武斗派,他们很自信自身的实力。
如果要问南浮歌跟何绸缪一块商讨算术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一个教一个学,枯燥的很。
唯二能跟得上南浮歌进度的辛司佑鹿和温泗欢,明显对怎么打败隔壁班更感兴趣。
不过南浮歌现在没事干,于是何绸缪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花游道进学堂的时候,他们依旧围着何绸缪说着即将成型的计划。
“你们!全都给我会座位上!”
书本拍打在讲台桌上,花游道话一落,所有人就已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并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很乖的表情。
花游道无可奈何,只能让他们开始早课。
早课之后是吃早饭的时间,昨天因为大雾,温学出于关心新入学的学生,于是让奴仆将早饭送到了学堂。
不过之后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早课一结束,花游道便站在门口目送这群孩子去食堂吃饭。
之前闻相他们制定了摸底计划,从现在去食堂的路上,在他们的对视中,查探敌情的计划便在那一刻开始。
南浮歌袖手旁观,任由他们发挥。
一离开十二月听雪,半道上南浮歌一行人就碰到了同样要去食堂吃饭的十月观风的学生。
十二月听雪派出了陈折北和陈暮伯两兄弟,他们不负众望,极其顺利的就跟十月观风的学生成为朋友。
然后陈折北和陈暮伯被忽悠了,计划终止。
出师不利,闻相立马将两人带回,然后踏入食堂三楼进行紧急会议。
“我就说让他们去是不行的!你们还不听!”溱素商怒而拍桌。
“你是马后炮吗?”闻相毫不示弱顶了回去。
将两人拉开的是温泗欢,“好了好了,现在先讨论计划要怎么改动吧。”
何绸缪再一次没有选好位置,于是他们又一次以何绸缪为中心,展开了讨论。
有先见之明的南浮歌,这回早早就选择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
三楼只有南浮歌她们,十月观风的学生见隔壁班都去了三楼,于是贴心的没有打扰他们进行班级聚餐。
顺便他们自己也搞了一次班级聚餐,不过是在一楼。
不同的楼层食物也不一样,一楼是典型的淮陵风味,二楼是创意菜,而三楼则是自助点餐。
食堂吃食的价格以食材而定,没有任何一层是特别的。
南浮歌点的是半尺知素那边的早餐名点,不过端上来吃过后,明显味道上也更加偏向于淮陵清淡的口味。
早餐的时间是半个时辰,从食堂出来时,闻相和溱素商意见始终不合,于是两人闹起了别扭。
“你们玩的很开心。”南浮歌这么对身边的辛司佑鹿和禹泊晚说。
“不同的人想法都不一样,很有趣。”辛司佑鹿勾唇,笑的温雅无害。
禹泊晚照常反驳辛司佑鹿的话,“哼,当心日后从猎人变成猎物。”
回应禹泊晚的是辛司佑鹿的笑。
“啧。”少年拒绝再跟辛司佑鹿说话。
前方,卫执葵和温泗欢正分别劝导安抚着闹别扭的两个人。
由于闻相和溱素商两人,南浮歌一行人提前离开食堂,经过一楼时,南浮歌看到了慕惊卯。
少女占据他们的中心位置,隐隐有领导者的意味。
两人目光相交一瞬,随后视线拉回到自己班级。
今天十二月听雪的第一节课是演算推理,大众有深奥的一门课。
演算推理充斥在笺晋天的每一个角落,下至最简单的一加一,上至演算星辰日月,晓古今未来。
这节课是测试,跟昨天的道统掌悉不同,演算推理需要了解学生的进度,在重新制定课程。
测试按照递进式,由简到难,知道解答不出题目起,测试便算结束。
演算推理的测试按照个人能力进行出题,如南浮歌,答了三题后就进入高难度模式。
今天的随堂测试在下课后便算结束,中间有如闻相和溱素商那样答到一半解不出来的,也有像南浮歌那样一直思考、解答直到下课的。
课后,便是一大片的哀嚎呻吟。
哀嚎的是学渣,测试结束后悲伤到无法自拔。
聚在一块讨论题目的则是考到最后的南浮歌她们。
班级明显两极分化,学渣如陈折北、陈暮伯、闻相以及溱素商是有条件不愿意学或学不进去。
也有像卫执葵和禹泊晚,因为条件不足所以学习进度无法推进。
另一边答到最后的也各有不同。
像南浮歌、辛司佑鹿以及皎若云,属于水平线高于整体十多倍的;
而温泗欢、何绸缪和萧啼乌属于正常天才水准偏上。
进度不同,意味着以后这门课程她们要根据自身水准,进行自学,以及迎接老师开小灶时间。
“温学有这门课程专门的比试,所有如果有希望的话,会被老师推荐去参加这门比试。”这是温泗欢说的信息。
温学方方面面都充斥着推荐制的影子。
只要有能力,他们不会因为其他因素而放弃学生,并且会双方谈心后,制定个人的学习表。
甚至专门为其准备学习资源,这就是温学最独特的地方。
早年温学还是单纯的给温家子弟学习的场所,后来才转变为现在南浮歌她们所在的温学。
温学课间休息的时间很短,闻相他们只能收拾情绪,转头埋入新的学习海洋中。
今天跟昨天最大的不一样,就是他们要换场地进行教学。
这堂课是六艺中的御,即骑术驾驭。
骑术驾驭是总称,实际上分为两门,一门是机关术的原理和使用,一门是妖兽、灵兽以及魔兽的御兽手段。
骑术驾驭课程在下午的第二节,上课的地方是一处地下教学场地。
里面放着数不胜数的机关机械,这里温学学生唯一公用的地方,南浮歌她们还处于入门,所以只能呆在最外围进行教学。
这个地方名为节葬天,里面摆放的所有机关机械,是历年温学的师生研究出来的成果。
他们将这些结晶放在节葬天,以期后来的学子能够凝百家之长,找到属于自身的道路。
节葬天是温学另一个意义上的传承之地。
南浮歌她们通过阵法来到节葬天,入眼便是琳琅满目机械。
这些机械就摆在那里,没有任何枷锁,坦荡荡的放在那,让学生们随便看,随便上手。
这里就是一座巨大的、仿佛无止境的机械城。
“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惊?”温泗欢得意洋洋。
温学之所以被世人受捧,节葬天占了一半的功劳。
试问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像温学这般,上千年的积累,就这么无条件并且毫无要求的向学生开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