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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帝都坐落汉中地界,南有秦岭天堑,北倚渭河水岸,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以来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新唐建立伊始至今已有二十六载,经由两代帝王呕心沥血督造,原本破败的长安城已然恢复如新。

太极宫居长安城中轴线北部,宫城外皇城脚下格局分明对称。从上空俯瞰,大大小小的街道纵横交错,坊市屋舍犹如坐落于巨大棋盘之上。

至寅时五更,横轴线上的钟楼内,更钟奏响。清悦撞击之声荡漾四野,惊得檐角雀鸟振翅齐飞。

破晓时分天光初绽,红云流霞曼妙舒展,仿佛是天外仙人在黛青色天幕上涂抹金辉,细细碎碎逐步晕染,涤荡了一夜晦暗昏沉。

外城郭的安德门缓缓开启,安化门,启夏门依次开启,随着沉重的城门打开,城外百姓们犹如抢食小鸡,无论是穿金戴银的还是粗布麻衫的,纷纷手持路引迫不及待涌到城门前。

但碍于守城将士的森严官威,还是挤挤挨挨地排好了队依次入城。

宋宅的马车行在最后,时不时有行人插队到她们前面,春尘看着倒也不急,反正一路行来舟车劳顿,难得抵达了西京,就是让姑娘睡到日上三竿也无妨。

就这么静坐了半个时辰,天已大亮,东方旭日高升,前头入城的百姓越来越少,眼看轮到了宋宅的马车。

突闻南边官道上传来嘚嘚啼声,由远至近振聋发聩。

若是州府急报传递,驿丁人数不会这么多,所以必定是军中人物才够格在官道上纵马疾驰。她们只是平民百姓,理应让行,春尘便驱赶着马匹来到路边。

原本酣睡的穆芸筝被马蹄声惊醒,她揉着眼睛爬起来,挑起窗帘一角向外张望。

只见官道上下来一队人马,皆着常服。

春尘注意到姑娘,刚要叮嘱小心烟尘迷眼,却视线一转落到了队伍为首之人身上,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那人身着绛紫暗纹窄袖圆领袍,腰系黑皮鞓,带钩上缀有浅紫丝绦,在猎猎寒风中翻出飘逸弧度。

但见眉目锋锐,轮廓俊挺,金冠束发,两鬓斑白,纵使不再朝气蓬勃,气魄却尤胜当年。

正是复唐军中一柄利剑,赫赫威名令敌军闻风丧胆,被冠以屠戮凶兵之名的镇疆王李天戟。

春尘垂下了脑袋,任其错身而过,想装作没有看见对方。

谁知快要抵达安德门的镇疆王突然勒停了马匹,回过头来看着宋宅的马车。

城门守将早就注意到了镇疆王一行人,见他们停下,纷纷打量马匹身上打的烙印。

固北军组建至今,所用图腾一直是简化了线条的狼头。所以一众守门将士不必盘查,就知道了这一行人的身份。

再一看为首之人,紫炮玉鱼者!二皇子还未封王!当今唐土还有谁够资格配饰玉鱼符!众人心中登时闪现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难道这是王爷本人!

这些个守门兵士虽然在城防军中算不得新兵,但镇疆王镇守边关,二十多年从未涉足长安。像他们这些二十五六上下的年轻人,只在说书先生口中听到过王爷的威名,如两千精兵七破河东晋军,四天千里奔袭火烧吴越辎重,诸如此类的故事不胜枚举,却唯独无缘得见本尊。

不是王爷为人孤高自傲,而是因为他从来不回西京啊。他的封地又在灵州,别说京畿重地将士固守长安,就连岁末述职的文书都是由陇右道各路驿丁传到京都,从来不过城郭守军的手。

今日却是有幸得见真人,一群人登时难掩激动神色,个个憋得面目通红,还要强迫自己站姿端正神色肃穆,不能给王爷留下一个懒散渎职的坏形象。

镇疆王盯着春尘看了半晌,对方却直接背过身去,他见状招来驰羽道:“入城以后下榻何处?”

驰羽立刻明白过来王爷的意思,大声应道:“圣人有口谕,您在通仁坊的旧宅一直有人专门洒扫,若王爷抵达长安,下榻王府即可。”

镇疆王道:“晓得了,走。”说着驭马往城门驰去,守门将士查看了令信鱼符,确认无误后放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城,往来行人们从明德门侧门入城,走的是支干道,见有人高调地在朱雀大道上疾驰而过,不由纷纷猜测他们的身份,怕是非王即侯。

而这边城防兵们目送镇疆王一行人绝尘而去,见四下无人,顿时炸开了锅。

这个表示王爷果然姿仪俊美,不愧是当年令西京贵女们茶饭不思的李家二郎。那个喟叹王爷这般英姿,也只有胜州王家名门闺秀才配得上,只可惜王家女公子红颜薄命,当真可惜。

春尘听着他们嚼舌根,神色晦暗不明。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取走了她手里的马鞭,春尘回过神来,看向姑娘道:“怎么才睡这么会儿就醒了。”

穆芸筝盯着她看了半晌:“外头人阵仗这么大,我哪里还睡得着。”说罢掰开她的手,见掌心竟是被她自己抠出了血,赶紧取了药膏给她涂抹,“姑姑,说实话吧,你其实并没有任职于固北军中是吗。”她刚才的举动分明是害怕镇疆王认出自己,可如果一人对他人无比熟悉,即使任何一处体征都会勾起人的记忆。

春尘见瞒不过姑娘,凄然笑道:“姑娘只说对了一半,当年镇疆王的确有意让小人担任教官一职,但小人拒绝了。”

穆芸筝问:“为什么呢?”却见姑姑抿嘴不语,她不想因为这件小事与她生了嫌隙,便住了嘴给她上了药缠了绷带,笑道:“本来只有两只爪子受了伤,现在变成四只了。好了,咱们进城吧,这一路姑姑辛苦,等到了地方,你也好好睡上一觉。”说罢钻回车厢,靠着车壁闭目思索。

对于姑姑说自己曾经任职于固北军,原是半信半疑的。但因为隔行如隔山,她一个平民也无从打探当今四大驻军的密辛情报,所以一直持怀疑态度。

如今镇疆王不知为何回转西京,匆匆路过都能认出她来,足以证明姑姑的确所言非虚。

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似乎并不想被认出来。显然镇疆王也看出了这点,这才会故意留下住址,想来是要静待姑姑上门叙旧。

思及此,穆大夫莫名想到了李吴一,难道他有那番气度,还是跟镇疆王学的?

等入了城,二人在西市找了间旅舍下榻,穆芸筝不顾春尘反对要了两间房,一进门她就扑到榻上,被子一裹闷头就睡。

既然长安这边的贵人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她也不怕陈家会使什么阴招。倒是她不想姑姑因为自己的缘故,放了镇疆王的鸽子。

虽然她很好奇镇疆王与春尘姑姑之间究竟有什么爱恨纠葛,但她不屑打探别人的隐私,旁人想讲她就听着,不想讲她也不会强人所难。

春尘见姑娘如此善解人意,不由心下一阵柔软。难怪尹西说她与大姑娘有八分相似,这股子聪明伶俐劲,的确不输大姑娘。

入夜,通化坊恒王府。

当年天下大定,唐太祖李铳荣登大宝,李家大郎受封澄王,二郎受封恒王,分别在通化坊与崇义坊建有宅邸,位于长安城中轴线朱雀大道两旁,为的就是急招两位亲王入宫进谏时,不用绕远路。如今澄王府已经收回内库存录留用,恒王府却一直保留至今。

可笑的是李天钺似乎想用这一座宅邸,维持兄弟俩表面的和睦,颇为掩耳盗铃。

去年还拉着宋家搅入这趟浑水,以为宋家的孙小姐是只羽翼未丰的雏鹰,妄想折了她的翅继续掌控宋家,到头来却被鹰啄了眼。

等巡夜守卫绕出了通化坊,春尘轻巧翻身潜入恒王府后宅,却见整个院落漆黑一片,冷冷清清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想来是镇疆王阔别帝京多年,进宫进谏被圣人留在了宫中。明明是互为心头尖刺的两个人,见了面以后却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来,当真可笑。

她又在暗处藏匿了许久,这才大着胆子来到耳房,摸了摸案几上的灯盏,也是凉的,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环顾四周,男子的卧房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就一张床榻,遮光床幔曳地,一张案几,上置一方棋盘,两三衣箱,里头应是空空荡荡。

一应事物以简练为主,就连色调搭配都跟普通人家没有区别。

春尘不免感叹,还是和从前一样,尤其讨厌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她在榻沿坐下,原本撑在膝上的手突然伸向软靴,指尖灵巧一勾,一柄短刀出鞘速度之快在黑夜里带起一弯银光。

随即没有任何停滞,腰身一扭向后疾刺,锋锐刀尖捅破榻幔,随着她的动作被劲风掀至床榻内侧。却中途受阻,隐于暗处的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突然发难,稳稳当当接住了她的攻势。

只听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说道:“春尘小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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