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位镇疆王,在普通人眼中肯定有一堆的光环加持。比如天下分崩之时,于乱世中崭露头角,行伍至今未尝一败。多年固守陇右北境,赫赫威名震慑得北方蛮夷不敢踏入唐土半步。
而真正让他一战成名,成为百姓们深受爱戴的战神王爷,还得从昭徽五年时内援镇西军,以两万战力重挫吐蕃的‘凤州一役’说起。
那时节圣人刚刚登基不久,一代帝王上位,免不了大刀阔斧改革新政。为了扶持自己器重的能臣干吏,圣人不顾朝臣反对,着手肃清先帝时期一批尸位素餐的老臣。
而其中最出名的当属蕊太妃生父,镇军大将军尚邕。先帝在位时期他将女儿进献入宫,因此受封勇定侯。前几年倒还本本分分,可后来先帝崩殂,新皇登基,越发肆无忌惮,入朝时一路骑马到太极殿前,见天子亦不解佩刀。
甚至去拜见太妃时,明知她宫中有一众女眷,依旧我行我素不知回避。
就连在文州老家的尚氏一族也因为朝中有人,专干欺凌百姓,鱼肉乡里的勾当。朝堂众臣皆知他们一家欺男霸女。但因为蕊太妃有拥立之功,早几年圣人初登大宝羽翼未封,应付朝堂诸多琐事尚且自顾不暇,更别提将尚氏及其党羽清出朝堂。
后来圣人韬光养晦,私底下命人收集尚氏一族的贪污罪证,诸般罪状罗列成书,竟有半尺多高。
文州全境百姓更是怨声载道,时不时就有百姓落草为寇,组建成小股势力反抗勇定侯的家将,但都被当地军兵给镇压了下来。
到收网时,圣人在朝堂上将尚氏一族的罪证公之于众,勇定侯仗着自己有追随之功拒不认罪。还是后来赶来拥趸圣人的蕊太妃大义灭亲,亲自将其父斩于太极殿前,这才平息朝臣之怒。
只是远在文州的尚氏一族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纷纷举家逃窜。更有甚者为了暂避风头逃出关外,与吐蕃部众狼狈为奸进犯文州。还扬言要效仿唐肃宗向回纥借兵,推翻新唐暴政,还尚家一个公道。
而当时的老镇西王因旧疾复发在长安颐养天年,整个镇西军交由世子钱裕坤打理。却因为钱家大郎没有与吐蕃交战的经验,一时不敌吐蕃攻势被打得节节败退。
战报传至长安,圣人大怒,却不能把自己摘得个干干净净的蕊太妃怎样。
这时朝臣谏言前线战况紧急,中原的军队散乱,就算八百里加急调往前线也不能解燃眉之急。唯独肃州的固北军上下一体同心,当年更有四天奔袭江南道,火烧吴越粮仓的壮举为证,若此时飞鸽传信,命镇疆王火速出兵支援剑南道,尚还有回天之力。
此言一出朝臣们纷纷应和,尽管圣人对此不满,但在家国大义面前,小家的恩恩怨怨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圣人立刻下了诏令,在信上写明天子符节已命驿官捎去文州,镇疆王接到圣旨以后,可无视符节制约直接出兵回援剑南道。
但当时远在肃州的固北军,有镇守边关抵御契丹的要责。更因为没有另一半虎符,手底下人担心其中有诈,纷纷劝阻王爷三思后行。
就这样太极宫中递去肃州的诏令如石沉大海,剑南道的战况越来越糟糕,唐军节节败退,已经接连丢失三座州府,若吐蕃大军再次逼近,恐怕要殃及到京畿地界。
见此情状,当初给圣人出主意,劝他将虎符送去前线的权臣恨不能一头碰死。
又三日,吐蕃大军兵临凤州,凤州刺史不愿城中百姓受戮,大开城门弃械投降。却在与吐蕃将领签完契书后一头碰死在了城墙上,以全忠义名节。
吐蕃将领敬他是个义士,履行了承诺,未伤军民一人。
战报传至长安,朝臣们再也无法回避,纷纷劝诫圣人迁都,权当缓兵之计,待与三路勤王之师汇合,再回头夺回失地也不迟。
圣人也在犹豫,一方面怨恨胞弟抗旨不遵,另一方面又在怨恨尚家通敌叛国。
正当他要下令迁都之时,前方再次送来战报。大家伙以为是吐蕃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纷纷痛哭不止。
念信的人却兴奋得大喊大叫,直呼“天兵助威”。
信上说原来镇疆王在接到诏令以后,连夜率领两万精兵马不停蹄奔赴前线,并且直截了当的穿过了吐谷浑边境,直扑吐蕃后方辎重咽喉。
短短两个时辰,就切断了吐蕃后方与前线的联系。并且站报上还写道此番固北军带来的不止是人,还有极其凶恶的狼。
在场众人无不傻眼,吐蕃军中将士好歹是高原部落上顶顶有名的猛士,没道理被一群狼咬的乱了阵脚吧。
但也因为战报简短,前线战事尚不明了,众说纷纭。
可这封战报无疑是一颗定心丸,也不知道朝臣军民们哪来的自信,就是觉得只要有镇疆王、固北军在,别说是吐蕃十万大军,就连天兵天将也不能奈之如何。
而与此同时京畿道的军队也已集结完毕,由在长安养病的老镇西王与世子一同统率赶赴前线。
登时局势逆转,吐蕃大军被京畿大军与固北军两面夹击,一时间乱了阵脚头尾难顾,反倒被两方人马困在了凤州,举步难行。
打到后来吐蕃将领甚至开始叫骂后方的镇疆王,说他为人阴险狡诈,不顾两国盟约擅自穿过吐谷浑高地,来日必定要向赞普谨言联合了吐谷浑搅他个新唐天翻地覆。
此言一出,自然被当时年轻气盛的镇疆王一通嘲讽,汝等十万蛮夷大军不敌我固北两万精兵,打将不过便耍嘴仗,比那市井泼妇还要娘们兮兮。
见对方仍旧负隅顽抗,镇疆王只好用拳头教那将领做人。到第六天时,吐蕃大军与固北军交战十数次,次次都被对面的人狼混战打得满地碎肉,哀鸿遍野。
加上先前被剿灭的后方部队,吐蕃大军死伤之数竟高达五万之巨。
吐蕃一众偏将知道大势已去,要用凤州境内的百姓要挟唐军,却还没有颁发命令,就被将领斩于军前。此举无异于扰乱军心,一时间吐蕃军中微词颇多,隐有内讧的迹象。
镇疆王听闻此事,得知守将与凤州刺史的约定,也敬他是条汉子,放话出去,只要将领率部众签署盟约,后撤至金川河对岸,从此再不犯唐土,他必定能劝诫唐皇既往不咎。
其实打到这个时候,狼骑营将士们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若再不歇战,恐怕会被对方发现己方战力所剩无几。
吐蕃将领虽然觉得签订盟约亏大发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率领余下部族向唐军投降。
待吐蕃大军撤回关外后,镇西军与京畿大军收拾残局。固北军两万子弟兵这才得空休息,一个个无论在哪倒头就睡,十分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了凤州百姓们。
镇疆王身为主帅更是七八日没有合过眼,待一切尘埃落定,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凤州县城睡了个昏天暗地,就连长安派来的使臣也闭门不见。
直到睡够了他又抛下了狼骑营众将士,孤身一人回了甘州,摆明了誓不入长安。
凤州一役后,固北军狼骑营的赫赫威名传遍大江南北,但没有亲眼目睹的人只能凭空臆想。
就连长安圣人朝臣们也才知道,镇疆王多年不回长安,竟是在甘州训练了这样一支战力拔群的军队。
想到这,穆芸筝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难怪圣人会如此提防这位胞弟,谁能想到他一声不吭的窝在甘州,竟然会干出这么大一番阵仗。
就算是她当皇帝,见识过胞弟手里捏着这样一支军队,怕也会猜忌镇疆王组建训练狼骑营的真正目的,其实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要谋朝篡位吧。
某位实力超群,但就是没有野心的王爷道:“丫头睡醒了没,要不要我让驰羽打盆水给你洗洗?”
穆芸筝赶紧正襟危坐道:“王爷客气了,想必您带芸筝过来,是有要事相商。”
镇疆王语气隐有央求:“我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如果要带一国之母离开皇宫,先不说要担怎样的风险,至少圣人那关你就过不去。所以我带你入宫,并不是让你带她走,而是想通过你了解她的近况,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