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岚身体的封闭状况逐步地解开,一点点地接受外界物质和能量的输入,气色也越趋见好,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处于沉睡状态,没有苏醒的迹象。
天色渐晚,寝殿内亮起了灯火,殿内静雅而安详。
司徒南芸守在林悦岚的床旁,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床上的人静静躺着,狭长的眼睛轻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随着浅浅均匀的呼吸有些轻颤,面色俊朗,薄唇恢复了原来的色泽,线条分明而有些微翘。从未见过林悦岚睡着的时候是这样一副病美人的样子,她就这么傻傻地看着,偷笑着。此刻她很满足,经历了生死,才体会到了活着是多么的美好,哪怕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也是一种愉悦的享受。
她注视着那张沉睡的玉质容颜,一时间思绪绵绵,那一段他们从初识到相知相爱已深深刻进她心中的经历,此时偷得浮生半日闲,在她脑中一一滑现出来。
“林悦岚,你知道吗?从那一次在八角亭遇见你,我就被你深深吸引了,你在我心中种下了爱的种子,让我期待着再次遇见你。”
“林悦岚,我好喜欢你的那座落霞山庄啊,那儿真美!幻想着以后我们就生活在那里,一起看山看湖,观云赏月,抚琴弄曲,就这样相依相伴,度过每一个日升日落。嗯,将来,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我们一起慢慢变老,即便青丝变成了白发,步子变得蹒跚,我们依然相亲相爱,一起看斜阳晚枫,一起静待岁月尽头。”
“林悦岚,之前我一直嫉妒那位红衣女子,好害怕她夺走你,我可笑地把她当成我的情敌。可是,你知道吗?那次在国宴上,我的灵魂穿越时空,我看到了千年前的自己,竟是和你画上的那人一模一样,我才知道你画的那人是我,其实你自始自终喜欢的人都是我啊。我很傻,不是吗?竟然我不知道那红衣女子便是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脱离现世那具身体的灵魂,竟是如此的美丽,所以,才误会你爱上的是别人,自己与自己较劲吃醋了三年,你看,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还有,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不会再错过那三年的时间,甚至在那个偎依着你的湖边就应该和你坦露心曲,告诉你,我就是你朝思暮想的若儿,也许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了,我们不会生生分开,也许……”
“都是我不好,让你也承受了许多痛苦,也差点让我们彼此错过。你是个好男子,自始至终没有变过心,即便我变换了模样和身份,你也依然爱着我,我是何等的幸运,找到这么一个好的你啊。”
“林悦岚,不管是曾经的若儿,还是现在的司徒南芸,我都深深地爱着你。不管你在哪里,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对你不离不弃,因为我对你的爱深入骨髓,刻进了灵魂……”
说到动情处,司徒南芸在林悦岚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濡湿的吻,手指轻轻地揉捏他那白皙如玉般的修长手指。“林悦岚,这几天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想你入了魔。在那黑暗漫长的山洞里,我不知道那洞通往何方?有没有终点?有没有危险?我只有一个信念走下去,走下去便能看到你,就是带着这种信念,我不眠不休地走了几天几夜,终于走了出来。”
“林悦岚,快点醒来吧!不要再睡了,你的芸儿就在你身边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抱抱我。我好怀念你的怀抱……还有你的吻。你说过我不会接吻,因为……那是我的初吻啊,你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
“林悦岚,我的至爱,你快点醒过来啊。”
……
夜晚沉寂似水,月华清冷如银。
司徒南芸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和沉睡中的林悦岚说着话。
寒夜里,林悦岚似乎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打算醒来,不仅如此,他的身体突然起了变化,出现了高烧、寒热交替的情况,而且来势汹汹,似乎是他的身体与体内恶魔作最后的博弈。
司徒南芸没有惊动玉临,只叫外面的侍女准备温水、冰块和木炭。之前,为了对付林悦岚的高烧,玉临命人快马加鞭地去雪涯山取来了冰块,所以一切都有现成的。
司徒南芸将冰块放在林悦岚的额头上,用帕子轻轻擦着林悦岚的身子,很快冰块镇不住他的高烧了,然后忙着给他扎针,忙活了一圈下来,林悦岚身上的高烧总算控住住了,而她自己身上已经汗透衣背了。她顾不上这些,给林悦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触摸着那具结实而精致的身子,想到他的身子却被别的女人窥看,没由得心中不由涌上一阵无名的烦闷,“林悦岚,等你好些了,我一定要带你走。”
林悦岚的高烧退了之后,身子又发起寒来,四肢冷得像冰,嘴唇冷得发紫。司徒南芸生起了炭火,用生姜和酒使劲揉搓着他的双手双脚,等手脚暖了之后,又开始给他扎针了,将体内寒气拔除了出来。
她精疲力尽地忙活了两个时辰过后,林悦岚身上的寒气退了,身子逐渐回暖。之后林悦岚的身子又出现了几次寒热交替的反复,但一次比一次要轻缓,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玉临过来,看到林悦岚脸上不再是原来的苍白无色,隐隐有了光采,不由得抓住司徒南芸的手,“丑娘,你果然是妙手回春,才两天就已见起色了,太感谢你了。”
司徒南芸淡淡笑了一笑,“医者本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公主不必言谢。”
晚上,林悦岚睡得很安稳,司徒南芸不放心地守着夜,拉着他的手,讲着他们之间的故事,又是一夜未曾合眼。
第三天早上,司徒南芸正在给林悦岚伤口敷药,见这一两天他的伤口也愈合得比之前快多了,不仅红肿消退了,伤疤的颜色也淡了很多了,正心喜着,忽然看到他的手指微微在动,意识到他有可能要醒过来了,激动地道:“林悦岚,你是要醒来了吗?”
结果林悦岚只是手指动了动,之后便没有反应了,司徒南芸有些失望。不过这是个好兆头,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便会醒来的,这么安慰着自己,她因失落绷紧的心弦又开始放松下来。
几天来,她没日没夜地照顾着林悦岚,心力已经透支了,这一放松下来,突然两眼一黑,就要晕倒下去,她慌乱中抓住前面桌子的一角,好不容易撑住了身子,然后沿着桌子走到椅子上坐下,伏案趴了一会,她实在太累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司徒南芸惊醒,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林悦岚……”
她话没说完,坐在一旁的玉临开口说话了,“林世子,我是玉临,你醒醒!”
林悦岚的眉头皱着,头在来回摆动,似乎很痛苦,口中不停地呢喃着“芸儿”的名字。
玉临握住他的手,“林世子,你不要害怕,你还有我玉临,我会一直陪着你。”
司徒南芸立在一旁静静听着林悦岚喃喃叫她的名字,眸中渐渐有些湿润了,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正被别的女人依偎着,心头不由涌上一阵怒火,不顾上那么多,一把推开玉临,“让我来。”
碧珠和碧云被司徒南芸这突然粗暴的动作吓了一跳,刚要说些什么,觑见她脸上的一大块伤疤,“咦呀”了一声,脸上均是掩饰不住的惊恐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发现面巾不见了,触及手指的是大块凹凸不平的疤痕,她想大概是刚才趴在桌上睡觉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将它弄了下来。
玉临倒是没有认出裸脸出现在她眼前的司徒南芸,瞪了一眼碧珠和碧云,朝她示以抱歉一笑,“丑娘,你是大夫,你先来。”
司徒南芸轻点了一下头,懒得与那两个丫头计较,直接拉起林悦岚的手,轻轻地揉捏着,“林悦岚,你醒醒,你的芸儿就在这里,快醒过来。”
许是对这种抚摸的感觉很熟悉,林悦岚脸上痛苦的表情逐渐散去,沉沉睡去。
玉临刚才的注意只在林悦岚的身上,将刚才司徒南芸的话语当成是大夫唤醒病人的一种方式,没有太在意。见林悦岚还是没有醒来,担忧着看向司徒南芸,“丑娘,你说他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司徒南芸收敛了刚才对她腻烦的情绪,缓缓道:“他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伤口也愈合得很好,按道理他应该快醒来了,至于迟迟未醒,可能是有一个心结没有打开,不愿意醒来吧。”
玉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许……他的心结是那位芸儿姑娘的死,他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所以不愿面对现实。丑娘,你可有什么法子?”
司徒南芸摇了摇头,“这个全凭他的意志,他愿意醒来,自然会醒来的。”
玉临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眼,嘱咐丑娘好生照顾着,便离开了,在司徒南芸看不到的前面,脸上的情绪颇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