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风房间出来,司徒南芸换了一身衣服正打算出门。
青月此时端来了一碗药,见她要出门拦住了她,“芸儿,现在已经是丑时了,还要去凌云古轩吗?”
司徒南芸点了点头,“青风的武功不能废,我想去那找找看有没有重塑筋骨的方法,他的情况不能久拖,你别拦我。”
青风雪涯山一战后,被人挑断了脚筋,即便恢复身体后,便不能使用武功了,这对青风来说,无异于是最要他命的事情了,虽然他表面上对此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司徒南芸还是知道他心里的苦楚。
青月将药横在她面前,“要出去,也得先把药给喝了。”
“青月,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过是一层皮囊,毁了就毁了,林悦岚已死,我的心也跟着死了,外在的这张皮囊美丑与否于我毫无意义,修复过来干什么?反倒留着它,还可提醒我还有大仇未报。”司徒南芸生气地瞪了青月一眼,说完转身就走。
青月叹息了一声,在后面喊道,“这是治你嗓子的药,不是治……”
话没说完,早已不见了司徒南芸的身影,她现在的青云步法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青月倚着门一脸苦涩。
司徒南芸自从那次以为林悦岚葬身火海后,经常一个人整晚整晚地哭,嗓子渐渐不行了,亏得青月一直寻找良方替她医治,才让她能够开口说话了,不过声音不复之前的清丽,后来,青月便背着她悄悄地在药里加了一些美颜去疤痕的药,被司徒南芸发现了,被狠狠训了一顿,自此之后抗拒吃她敖的药。
凌云古轩是衍都最大的古籍书店,里面收藏了各种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关于文学、医学、艺术等各方面的书籍,尤其是外面不易见到的珍稀集子,这里都可以找到。司徒南芸来衍都后,便经常关顾这里,当然一般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夜间人少,不易被打扰。凌云古轩有一个好处便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歇业,而且没有门槛限制,不论来者是何身份,只要交付一定费用,便可享受凌云古轩优质的服务。
凌云古轩的掌柜对司徒南芸很熟悉了,一见她来,热情打了声招呼,便送来了她要的书目,司徒南芸最近都在浏览古籍医书,她点了一本叫做上古真经的书籍,便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
房间内一盏碧色玉灯静静燃着,光线柔和而舒适,供人阅读的楠木书桌精致古朴,释放出温润的色泽,这样的环境和布置,很适宜看书。放眼整个衍都,还只有这里让她最为满意,也就只有在这里阅读,她似乎才褪掉了一身的疲惫,回归了片刻的宁静。
有小厮送来了书籍,司徒南芸便翻看起来。
此时,隔壁一间同样古朴雅致的房间内,一个藏青色衣袍的人立在窗前,凝神望着窗外天空稀疏的辰星。
凌云古轩的掌柜敲了敲虚掩的房门,轻声提醒道:“殿下,您夜不释卷,小心熬坏了身子,我给您准备了参汤,您将就着用一点吧。”
此人正是五皇子严玉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掌柜,“凌云,你放一边吧。”
凌云走了进来,放好了参汤,关切地看了一眼此时脸上有些忧色的严玉驰,没有立即走。
“最近朝廷的事让我忙得不可开交,现在总算抽出时间来你这里读书了,不想晚上竟是如此之短,不知不觉已是天明时分了。”严玉驰随后感叹一声。
凌云笑道:“殿下,你说笑了,明明是你的地盘啊,怎么是来我这读书呢?”
严玉驰几年前来过凌云古轩,很喜欢这里静雅古朴的环境,于是将这里买下来了,他有时间便来这里看书,通常通宵达旦。
严玉驰也跟着笑了,“是啊,太久没来了,都忘记是自己地盘了。”顿了一顿,接着颇有苦涩况味地道,“来这一晚,竟胜过皇宫半年啊。”
凌云带着不解,“殿下,这里怎会比皇宫好呢?”
严玉驰淡然一笑,“你待在这个满屋子书香的凌云古轩,一辈子只和书籍打交道,哪里知道皇宫的凶险。”
凌云脸上露出一股同情之色,开解道:“殿下,外面的事情,凌云不太懂,但凌云相信,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能从书籍中找到解决方法。”见严玉驰陷入沉默,便道,“凌云不打扰殿下休息了,这就告退了。”
严玉驰黑眸扫向了对面房间,叫住了他,“我看隔壁房间亮着灯,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在里面读书吗?”
凌云笑道:“殿下,里面是位姑娘,也与殿下一样,一来这便通宵夜读。”
严玉驰沉寂的眸子来了一股兴致,“哦,竟还有这样的一位姑娘。”
他们正说着,对面的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一身浅黄色衣着,戴着浅黄色面纱的女子出来了,朝站在门口的凌云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严玉驰看着女子背影一眼,觉得那背影很熟悉,在后面喊了一声,“姑娘,请留步。”
司徒南芸顿住步子,回头瞥了严玉驰一眼,看清是他时,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不过,很快便消失了,“公子,你找我?”
那一诧异的眸光没有逃过严玉驰的眼睛,他笑了一笑,走上前来,“姑娘,在下见姑娘很像一位故人,所以叫住了姑娘,看她是与不是。”
司徒南芸冰眸扫了他一眼,“那公子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
严玉驰黑眸盯着司徒南芸看了好一会,幽幽启口,“我初见那位姑娘的时候,她也如同姑娘你这般对我冷淡,不过后来,随着我们交往的增多,她对我热情起来,我们成为了朋友。她弹得一手好琴,那琴声很忧伤但如同天籁,那首古魂吟的曲子,我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弹起,弹着它便会想到它的主人。”
司徒南芸听到“古魂吟”几字,想到林悦岚已死,她这一生依旧是失去所爱孤独凄苦的命运,脸上陡然浮上一层悲怆之色,眸子陷入了片刻的失神当中,她的这一反应,对于心细如发的严玉驰来说,自然准确无误地捕捉进了他的眼眸。
“但不知是那曲子太悲伤,还是我太过于想念我那位朋友,我竟然弹不完整首曲子。”严玉驰说得有些伤感起来,顿了顿,直视着司徒南芸已恢复淡然的眼睛,又接着道,“刚刚一见姑娘,眉目与背影酷似我那位朋友,一时情急冒昧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司徒南芸见他说得伤感又情真意切,凄然一笑,“你就当她死了吧,死了的人就不要再挂念了。”
严玉驰愣了几秒,猛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声音有些发抖,“你就是芸儿,对不对?”
司徒南芸推开了他,“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曾经的芸儿已经死了。”
严玉驰一把搂住了他,“芸儿,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司徒南芸任他抱了一会,在那个乌啼院,她已接受了严玉驰做她朋友了,看他那个样子,也曾为她的死难受过吧。
严玉驰不久后松开了她,“芸儿,我想好好看看你。”
司徒南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淡笑,“还是不要看了,免得吓着你。曾经那个美丽的芸儿不复存在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个丑八……”
严玉驰不待她说完,突然伸手轻轻地揭开了她的面纱,看到那一张布满疤痕的脸,眸中涌上一层痛色,“芸儿,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司徒南芸见严玉驰眸中没有一丝嫌弃,而是真切的怜惜和关切,心中有些感动,不过她已不在乎这张脸的美丑了,语气平静地道来,“摔下悬崖时弄伤的,不过也无所谓了,林悦岚已死,我的心也死了,再要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又有何用?美与丑终究不过是一层皮囊。”
严玉驰沉默了片刻,突然抓住了司徒南芸的手,“芸儿,你不要这样,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能……”
司徒南芸抽回了手,顺势打断了他的话,“殿下,你不用再劝我了,天快亮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严玉驰见她一副全不在乎的样子,心死了,才会这样吧,失神了片刻,等他回过神来,司徒南芸已转身离开了,他急忙追上了那抹离去的身影,“芸儿,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司徒南芸摇了摇头,语气颇为坚决,“不用麻烦殿下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即可……哦,对了,殿下今日见到我一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严玉驰点了点头,怅然若失地看着她离去。
不远处,林悦岚和青影从翠羽小庵回来,恰好看到了站在凌云古轩门口一袭淡黄色衣裳,蒙着淡黄色面纱的司徒南芸,以及她身后几步远的严玉驰。
“那不是五皇子严玉驰吗?还有那位戴面纱的女子有点像血影影主呢,他们怎么走到一块去了?”青影很是纳闷地嚷了出来。
林悦岚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带着面纱的司徒南芸,心里竟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吃味的情绪,“也许,他们原本就认识吧?血影影主的目标是鬼煞,严玉驰的目标也是鬼煞,他们两人有所来往本就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