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开始。
花家的饭桌不算大,正正方方的一红木桌子,坐四个人正好。
花妈把最后一道玉米排骨汤在桌上摆好,就在金玉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花孔雀本来想着坐在小鸟对面,可想了想这样他爸就要坐小鸟边上,觉得不妥就在她的左手边坐了下来。
这样一来……坐在她对面的就是花爸,戴着眼镜拿着报纸,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花妈殷勤地招呼着金玉吃饭,“闺女,这是妈特意给你做的梅菜扣肉,你尝一块看肉烂没烂,妈可是蒸了一小时。”
花孔雀加入了炒热气氛的阵营,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去计较自家老娘是不是偏心,生怕小鸟和老爸对上。
他舀起一勺子的西红柿炒鸡蛋就往她碗里送:“来小鸟,我妈做的番茄炒蛋一绝,你不是可喜欢吃这道菜了么。”
金玉默不作声低头扒饭,想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安抚母子两,免得他们都坐立不安。
对面拿着报纸的男人不爽地开口了。
“怎么,说了要杀我后还能坐在我家吃饭,安心吗。”男人拿着报纸的手只高不低,也不抬眼看她。
金玉舔了舔了上槽牙却没顶嘴。
花妈听见自家老公的话咬着牙,狠狠道:“吃饭吧你,不然老娘晚上让你睡书房啊。”当着小辈的面威胁起来也毫不在意,明晃晃告诉男人这屋子还是老娘做主呢。
男人轻哼一声,抖了抖报纸叠起收好,却没有吃饭的意思。
“我可吃不下,这满桌子菜又不是为我做的。”言语间满满都醋味。
金玉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爸脸红微怒:“有什么好笑的,来长辈家招呼也不打一个,没有礼貌。”
金玉一听心中明了,拿起调羹舀了一勺玉米排骨汤,装在白白净净的瓷碗里递了过去。
“爸您消消气,妈这玉米排骨汤炖得香极了,你喝几口,不值得为我气得饭都不吃。”
戴着眼镜的男人冷哼一声,接过碗来。
“怎么,现在不想杀我了。”
金玉开口:“想啊。”众人惊愣。
她继续道:“我说了,要是还有那种情况,我一样会威胁您,这话到现在我也不改。”然后话口一转,“这不也是我年少性子急,误会您了。”
花孔雀和花妈看着专心喝汤,却都偷偷伸长了耳朵好奇不已,心中的疑惑不断膨胀,名为好奇心的那只猫抓心挠肺的,痒得不行。
花爸呵呵两声,竟是不把小辈的软硬兼施放在眼里,甩下一句“吃完饭后来我书房。”就端起那碗玉米排骨汤转身离去。
金玉看着花爸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再也忍不住了,埋头大笑。
花孔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问清楚到底什么事惹得小鸟说要杀自己老爸,这个问题他和老妈都好奇很多年了,却被老妈打发上楼送饭去了。
他郁郁寡欢地端起碗走了,却带了两人份的。
得了,他妈的意思是让自己和老爸一起在书房吃呢。
花妈总算打发走了儿子,赶紧扭头问道:“闺女啊,妈一直想问你,那老头总说你说要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事盘踞在花妈心中挺久了,却一直怕影响两人关系硬是忍着没问。
今天看着两人虽言语之间火药十足,但竟然你问我答有来有往,老公甚至透出点傲娇意思,根本不是她之前想的那样,这才放心问了出来。
金玉笑道:“没什么,就是那年大鸟住院,不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血源嘛,我就急了些给爸打了个电话。”
花妈听了这话怏怏的,回忆起当年的事来。
那年自家儿子喜欢同性的事被人恶意抖漏了出去,最后传到了她和老公的耳朵里。
她毕竟这么多年都期盼着儿子长大,然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过自己的日子。虽然想得开但一时间也难以面对,再加上识人不明被人利用,对着儿子就说了重话。哪曾想那时候的花孔雀本就活得艰难小心,一时之间自己的话竟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一个夜晚鲜血染满浴室。
花孔雀割腕了。
幸好金玉观察到他情绪不对,又留了个心眼那晚去他家敲门,竟然从死神的手上硬是把人给抢了回来。
但是住院签字需要家属的帮助,这才联系了花妈。
那是她和金玉的第一次见面。
花妈清楚记得她给自己带来的震撼。
接到电弧后她仪态全无,不顾一切从家里冲了出去,不敢相信儿子这么狠心,要离开人世离开父母。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一路上祈求满天神明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能和儿子道歉沟通,她爱他啊,哪真能因为儿子喜爱同性就一辈子不要他了。
手术室门口,她签了字后匆匆一瞥,花孔雀浑身是血被推了进去,平时爱笑爱闹的儿子一动不动,她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一只手臂横了过来,强而有力地按住了她哆嗦的手,把她的六神无主就这么按了下去。
女孩子抱着她,冷静地命令:深呼吸。
她跟着深呼吸了俩下,又被扶到了椅子上,一件外套盖了下来。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摸走了手机,好像和护士说着什么血就走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孩子他爸赶了过来,儿子抢救成功,但是女孩却不见了身影,直到孔雀从床上清醒过来那天。
病房外女孩详细地向自己解释了事情经过,她听完后后怕不已,只恨自己被人当枪使了,竟然顺着别人的力给自己儿子插了一刀,差点悔恨终身。
想到这,该不是当初她把自己电话掏走的之后给孩子爸打电话起了冲突吧。
金玉见她猜到了,爽快承认。
花妈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她凑到金玉跟前:“闺女,你当初到底为什么和臭老头说要杀了他啊。”
金玉扶额,“也没什么,就是当初大鸟送医但是医院里他血型的血包不多了,所以护士让我尽快找家属过来。”
“嗯嗯,然后呢。”
金玉无奈,“然后啊,我以前听过大鸟说他血型和您不同,和他爸爸倒是一样,可是我给您打电话,您是一个人来的医院又六神无主的,这才自作主张给爸爸打了电话。”
花妈想起来了,那时候她虽然一时不能接受儿子性取向,又气他没早早和家里说开,但是也气老公对儿子的事不理不问,和他闹冷战呢。
金玉继续道:“可是当时事情都凑一块,我一边要看着您的情绪,一边又要腾出手去解决小人。”
花妈见讲到了关键点,浑身激动。“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电话通了,本来情况就挺紧急的,爸爸一接电话却说——”
“说什么呀。”
“他说,我现在没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哪还有时间给他从头解释一遍啊,所以我发了狠,我对爸爸说——”
“嗯嗯,你说啥了闺女。”花妈听得入迷。
“我说,您儿子快死了,如果您不在三十分钟内赶到医院给他儿子献血的话,那我就会拿着刀去家里找他,他儿子流多少血去的,他就要流多少。”
花妈听了答案后拍案叫绝。她满脸通红激动不已,站起来后绕着桌子走了好几圈,随后指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臭老头子也有这么一天!哈哈哈哈哈!”
然后握住金玉的肩头,“闺女这种好笑的事你应该早点和妈说的,不行不行,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我要小本本记下来。”
金玉满脸无奈,这也不是她不说啊,这不还是他们母子两凭着从爸爸那听来的一言半语,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问么。
本来就是误会,她也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