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聘你来,是让你来教育学生的,你怎么能纵容学生谈恋爱?”数学老师被教务主任耳提面命,手机上正播放四儿连人带椅被弋阳抱出教室的视频,证据确凿,他也不能否认什么。沈夫人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旁边站着的学生正是之前畏畏缩缩徘徊在办公室外面的人。
“主任,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想知道真相。”
“是是是,小孩子拍着玩,不知道自己惹上大祸,他已经知道错了。”教务主任一边赔笑,一边示意旁边的男孩拿出点动静。
“没记错的话,上次已经警告过了吧,你当时怎么说来着?”
“再有下次,开除学籍。”教务主人背的一字不差。
“他是你侄子?”沈夫人问。
“是……”
“我记得,你妻子的工作是我们公司徐董事夫人推荐的吧?”
沈夫人摇了摇茶杯,又续了一杯茶:“当初,您建议修图书馆,校长不同意,老沈说,学校都捐了,还在乎一座图书馆么,自己去筹钱给的学校。这之后,凡是能为学生着想的,老沈二话不说都满足了,他说学生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才会安心读书。学生优秀,国家才有希望。”
“是是是,沈董事长还建立了星海奖学金,支助有理想有抱负的贫困学生,校长和我们老师都十分感激啊。”教务主任捏了一把汗。
“你既然都知道,这件事就做个了断吧。论教育,你是专家。清北的摇篮,可不要成为臭虫的摇篮。我听四儿说他们数学老师是一个非常风趣幽默有学生缘的人,就是胆子小了点。主任就不要吓他了。”沈夫人放下茶杯,临走又说了一句:“如果再有有关四儿的视频从星海中学传出去,那么……”高跟鞋蹬蹬瞪是走到男孩身边:“造谣的人,可是要坐牢的。”
“茶不错,比老沈送人的茶还好。我得找校长讨要几盒了。”沈夫人软绵绵的话,让数学老师不寒而栗,趁着教务主任没时间顾及他的分上赶紧溜人。
“老师,能聊几句吗?”才走到楼梯间,被专门等他的沈夫人吓得不轻。
“服务员——高老师喝红茶吗?”
“还行。”高老师环顾四周,咖啡店喝什么红茶。定睛一看,服务员眼熟。两人都假装不认识对方,服务员尽管端他的咖啡,送他的红茶。
“我看过你的资料,清华数学专业,却做过专业律师,后来又回来做了数学老师,为什么?”
“这个……当老师,适合我一些。”
“我看不适合。学生打架斗殴,轻者伤筋动骨,重者流血牺牲。你作为律师,最知道这些未成年人的行为对自己和他人会产生多么恶劣的后果,为什么不阻止呢?”
高老师喝了一口茶先压压惊,又喝了一口,还是惊魂未定。
“高老师,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星海中学目前的状况。”
“其实,打架频率和人数每年都在减少,星海还是很欣欣向荣的。只是……”高老师又喝了一口红茶,发现茶没了,嘀咕一声:“还挺好喝。”沈夫人又续了两杯。
“其实,今年的犯罪率高了,也和您的千金有关。”高老师礼貌的笑到。
“洗耳恭听。”沈夫人说。
“洛枳来星海也一年多了,自从她来了,沈冬冬几乎是天天找人打架,不是他打别人,就是别人打他,当然,他打别人的多。所以,看起来犯罪率高了,其实也就那么些惯犯。这学期,我们学校来了个百年不遇的天才,他还是把人打了。作为老师,惜才之心当然是有的,我虽然胆子小了些,但还是挺看好令爱和这位天才的缘分的。投资习惯,让沈夫人见笑。”
“高律师连知名杀人案都不怕,怎么会害怕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呢。”沈夫人饶有兴趣的看他绕圈子。
“小孩不知轻重,手一重,打错了人……我也怕死嘛。”
“你怕的,是徐家人吧。”
“沈夫人这话如何说起?”
“我听说,当年之所以转行,是因为没有人敢收你。你变卖了家产给当事人赎罪,穷困潦倒不得已才回来做老师的。”沈夫人拿出文件资料,往高老师眼前一放。当年的杀人案件如在眼前。
高老师沉默不答,急着连喝了两杯红茶。
“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合作?”
“你如果还想东山再起的话——我们公司需要一个法律顾问。”
高老师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将刚才说的话玩味了一下,笑着说:“沈氏集团内斗?”
沈夫人声调依旧平静,谈笑之间好像在闲话家常:“是的。”
“价钱呢?”
“还你一个公道。”
“笑话,我一个律师,需要谁还我公道。”高老师哼了一声,权当一个笑话听过。
“以你的才智,和重新获得的行业地位,钱,还会是你想要的吗?没有什么比平反昭雪更有价值吧?”
“我以为,至少是沈董事长来找我聊才显得正式些,没想到……”高老师无奈的笑了笑。
“没想到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妇人?”她笑道。
“没想到,我竟然心动了。”高老师伸出手说,“什么时候到岗啊?”
“周六我女儿生日宴,过来看看热闹?”沈夫人伸手。
“好啊。”
沈夫人走后,高老师一把拉住弋阳:“你小子不上课,来这里干什么?”
“临时抱佛脚就能上清华?”弋阳将手里的盘子断回吧台,又拿了几杯给新来的客人。
“不能。”高老师斩钉截铁。
“临时来打工。”弋阳的笑容成功获得了客人们的续杯。
“要高考了你知道吗?你知道什么是高考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对于天才,当我没说。”高老师狡黠一笑:“总要先尽老师的义务嘛。免得你女朋友又到处打我小报告。”
“老师以前是律师?”弋阳挑重点说。
“嗯,怎么了?”
“老师杀人了?”
“你别胡说!”高老师吓一跳,纠正弋阳:“我是正儿八经毫无前科的人民教师。”
“我也想当律师。”
“为什么?律师很辛苦的,风雨来雨里去,干的是白粉的买卖,拿的是白菜的价钱,还得体力好,上山下海取证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聚少离多,容易影响夫妻和谐。最重要的是,容易被人扔鸡蛋或者倾家荡产还容易秃头……这一行的辛酸,不足为外人道。”高老师欲哭无泪,苦口婆心想打消弋阳报法律专业。
“老师的切肤之痛,我已经感受到了。”弋阳笑着收拾客人桌子上的垃圾,高老师就一来一回像个跟屁虫似的在耳边磨剪子。
“……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总之不要当律师,你这么聪明,去投行当个顾问,赚的钱也不少了。”
“我要当律师。”
“为什么?”
“为了光明。”
“你看,你第一句话就错了。为了正义——”高老师义正言辞纠正弋阳,发现弋阳没有接话,深思熟虑之后,感叹的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痛,可以跟老师说。老师认识一些好医生。”
“……”弋阳投来白眼。
“你一个阳光少年,不谈恋爱不结婚,整天提醒吊胆走在良心道德法律与光明几乎不相关的边缘,现在没病,以后也会病的。那时候你再告诉我,我也帮不了你。”高老师气喘吁吁,终于决定坐下来,“喝一杯?”
“我想追光。”弋阳十分肯定。
“……too 年轻too simple。”高老师最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说话冷酷又文艺的孩子像极了年轻时候单纯的自己,心里感叹,人啊,最开始都是单纯的。
“我心所向,虽九死其犹未悔。”弋阳只是平静的背了这句名言,在高老师听来,想当然的把这句话划入弋阳的座右铭清单里,瞬间被弋阳这一腔孤勇感动。
“既然这样,拜师吧。”高老师摊开腿四平八稳地,坐的像个太岁爷,“还不奉茶?”
“您一共消费48元,已经是师生折扣了。”弋阳伸出手。
“有律师的潜质。”高老师给了五十元大摇大摆走出咖啡厅,临走还说一句:“小费,不用找了。”
“你是疯了吗?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四儿正准备回家,被徐冬冬半途截胡,看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应该是在外呆了一宿,八成又是去了有颜色的地方。四儿摇摇头,满脸嫌弃。
“四儿,你跟我说,为什么?”徐冬冬拦着四儿不让离开,“你今天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说什么?”
“你到底选我还是选他?”徐冬冬逼问。
“还有两个月,高考了。高考,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踏出这个门,你徐大少爷从此不可能因为未成年打人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今以后,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须担负法律责任,没人敢明目张胆担保你挑战法律。你还想用你的拳头揍多少人?你还能揍多久?两个月后,我上清华,你呢?靠你父亲买通人脉进清华吗?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我选你还是他?这样幼稚的问题的确是你徐冬冬才会问的。我现在告诉你,选谁,都不会选你!”
徐冬冬被四儿推了一把,没想到四儿一下子说那么多话,把他直接说蒙了,他回过神又追上去:“所以,你是因为他可以上清华……他才配得上你是吗?是不是?”
“徐冬冬,你不要用这种话来讽刺我。你要还是哥们,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也别找弋阳麻烦,我们安静过完这两个月。”
“那,怕是让你失望了。我和你,命中注定分不开的。我和他,等着瞧!”徐冬冬连着肚子里的胃酸一起倾吐出来,摇摇晃晃靠着一边的树瘫坐在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朋友圈正是那个护士小姐姐一天前的动态:高三学霸的爱情,我酸了。配图正是弋阳看书,四儿做试卷的照片。徐冬冬呆滞地望着四儿气急败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