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半,四儿带着自己的衣服和布料往外走,左右看看,似乎在等人。两三个吊儿郎当的社会人路过学校,上去搭讪,四儿便换了几个位置。
接着,阿玄的车就开了来。弋阳一直跟着他们送到了工作室,直到二楼的灯灭了,才又开车回了自己的地下室,到家已经是半夜。他在门口一声不吭的坐着,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有人给他披了一件外衣,他扭头一看,是晏尔。
“怎么不睡?”晏尔问。
弋阳不回答。
“我知道,你又想她了。”晏尔自问自答。
“每次想她的时候,你总是一个人抽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晏尔将头慢慢地靠在弋阳肩膀上,边说边流眼泪:“还记得第一次去看你,你看我的眼神就像要杀了我。可你看那盆花,”晏尔朝着窗户边在月下怒放的蝴蝶兰,“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一个心软的人,不会真的想杀我。”
“后来,我又去看了你几次,你才和我说话,问我为什么害你。”晏尔无声的笑,“我说,我没有害你。只是,我不敢说出真相。一个女孩子没了清白,父母宁肯选择五十万,也不选择给自己女儿讨要一个公道。我不怪他们,他们一辈子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能去学校闹上一闹已经是突破极限了,哪还敢和徐家人要公道。后来,我就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就想来看看你,没想到就这样过了三年。”
“人在影子里待习惯了,就不想见光。你不要总回忆过去,对你不好。”弋阳吸一口烟。
“那你呢,这一地的烟头又是什么?身上的伤又是什么?你躲在她的身后,受伤了她不知道,想她她不知道,在你为她摆平那些流氓住院上手术台的时候,她呢,在做什么?你三年来总是月圆的时候就失眠,她又在做什么?你去当人体沙袋,又是为了什么?”
“晏尔,这是我的事。”弋阳打断晏尔,“如果你觉得你了解我,或者因为我的承诺可以要挟我,你会失望。”
“哥,我不是要挟你,我是想要你看清楚自己。要么去找她说清楚,要么就忘记她。世界上这么多女人,总有一个你会喜欢的。”晏尔激动起来。
“晏尔,我只说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你无关的事情,你不要多问。我的事,你更不要问。”弋阳有点烦躁,对晏尔的话听出了聒噪感,他头一次后悔要把晏尔带在身边,只是因为晏尔有一双和自己母亲一样无辜的眼睛。
“那我和你的事呢?”
“什么事?”
“你当初为什么突然肯见我了?”
“回去睡吧。”弋阳把衣服拿下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哥,我想知道,明明你恨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晏尔差点儿要逼问弋阳是否喜欢过她,但她知道,如果要去逼问一个男人是否喜欢自己,那多半这个男人是不喜欢自己的。她问了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弋阳掐掉烟,低沉说道:“你也是无辜的。”
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弋阳的话也确实勾起了自己的委屈,弋阳能够一语道破,还能不计前嫌照顾她,更加让她心里多了一份对弋阳的依恋,甚至觉得只要弋阳在自己身边,即使不做弋阳的妻子,就这样做一辈子亲人也很好,名分这种东西,她并不看重。当然,如果这名分给了四儿,就另当别论。
“那你明明喜欢她,为什么不去见她?你要是不方便,我帮你约她。”晏尔故意问。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听到弋阳真正的回答,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和体贴,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和四儿争风吃醋的女人。
“你好好工作,要是喜欢读书,学校图书馆的书我也可以给你借,要是什么都不喜欢,那就好好活着。大人的事情太复杂,你不用想。”
“我马上二十了,可以谈恋爱了,你们学校可不少人追我呢,大人的事我懂。”晏尔将身子贴紧弋阳,故意说一些暧昧的话题想让弋阳吃醋,没想到弋阳只说:“哦?我忘记了。要是有人追你,只要对方人品好,对你也好,我没意见。”
“哥,你不好奇吗?”晏尔生气,一双水汪汪又无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弋阳。
“好奇什么?”弋阳心不在焉,脑海里想的总是一个小时车程之外的地方。
“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啊?”晏尔小拳拳锤了一下弋阳的肩膀。
“什么样子?”
“长得高高的,帅帅的,很有才华,打架也酷,可以保护我。”晏尔看着弋阳描述她喜欢的人的样子。
“帅不能当饭吃,爱打架太冲动,你换一个干净简单点的男生喜欢吧。”弋阳听出了晏尔的话外音,起身对晏尔说:“我要上班了,你再休息一下,等会自己打车去学校,现金放在桌子上。”
“哥,你要是喜欢她,就应该把她抢回来。”晏尔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相反。她期待徐冬冬和四儿的婚礼赶紧举办,断了弋阳的念头。
弋阳假装没有听到,走了。
跆拳道馆来了一批成年学生,按照惯例,作为陪练他不能反抗,有一个学生故意用力踢他的头,虽然躲了,脸还是被擦伤,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没有人会问他的伤况,两个小时后,他领了工资准备去学校,感觉有人跟踪,便又在路上绕弯。
徐冬冬从医院出来,嘴里骂了一句:“臭娘们,爪子还挺锋利,爷这三道杠,迟早还给你。”见手机响,便接通了电话。
“少爷,我们发现他在一个跆拳道馆做兼职。不过……刚才又跟丢了。”
徐冬冬想起自己跟了一晚上的囧事,本来想破口大骂,破天荒的做了一回好人:
“……跑的和尚跑不了庙,你们去学校堵着,一定要把那个娘们给我带过来。还有,那个跆拳道馆,让他们保护一下可爱的女学生。”
“明白。”
徐冬冬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脸,手指轻轻划过脸上那几条白纱,对晏尔那双无辜又玲珑的眼睛生出一种回味来,心里道,你等着,有你受的。
弋阳还没到学校便接到了跆拳道馆的电话,通知自己不用去上班了,弋阳本想问原因,对方又补充了一句:“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避免学生恐慌,我这里是不能留你了,看在你过去任打任骂的份上,我也不能落井下石,如果你不介意,有个保安的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做?上夜班。”
“几点?”
“十点到第二天六点。”
弋阳想,四儿下班时间差不多十点,到家十一点多,再去上班得十二点,他和馆长说:“十二点到六点。”
“你要明白,现在是我给你介绍工作,不是给我工作,你不要讨价还价。”对方生气道。
“谢谢馆长好意。”弋阳想挂电话,被对方的话拦住:“十二点,不能再晚了。今晚上准时报到,地址发你手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