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走上来说,“走吧。”
“去哪儿?”
“去报案。”
“……”四儿盯着男生,不知道这个男生有没有看到自己当时的狼狈样子,去报案,也许会遭到那些人的报复。
“你别怕,我陪着你。虽然不知道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男生看着四儿惊恐的眼神,想到刚刚进门时看见四儿衣服破碎全身湿透,心疼的想要去拥抱四儿。
“要是你不愿意去,那就交给我。”
“你是谁啊?”四儿有气无力。
“姐姐真的不记得我了?”
四儿努力回想自己记忆中所有来往的异性朋友,的确没见过这号人物。
他比弋阳矮一点点,估摸180的样子,但确实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童叟无欺的圆杏眼,留着韩式刘海,穿着砖红色圆领卫衣,脖子上挂着一个怪异的小吊坠,外面套了一件天蓝色牛仔外套,修长的脖颈显得更加白皙,一条浅咖色休闲裤,整个人看起来时尚却有距离感。
要不是今天这样的场合遇见,四儿一定会主动邀请他做自己的模特,他的确非常契合她的禁欲系设计主题。
可惜,现在四儿的眼里,看谁都是一副灰蒙蒙的雾气。
“你先回去吧,我得空再叫你来。”四儿拿起男生的伞:“麻烦再替我打个车,钱我会还给你的。”
男生叫来了车,却和四儿一起钻进车里。
“你来晚了,人都走了。”
见弋阳急匆匆赶来,保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可惜道:“我说你,平时你都跟着好好的,今天怎么偏偏就不在呢?你这样沈小姐迟早得跟别人跑了,你信不信?”
“你误会了。”弋阳十分失落,想起刚才停车时刚好有人上了出租车,想来就是四儿,刚走不久。
“刚才来了个小伙子,那个殷勤哟,我看你啊,没戏了。”保安摇摇头,不再管弋阳的事情。弋阳默不吭声开车走了。
“姐姐,你冷不冷?”男生问。
四儿面无表情,苍白的脸上还渗着雨水。
到了工作室的院子外,男生还跟着往里走。四儿停住脚,转身虚弱地说:“你别跟着我。”
“你这样我不放心。”男生不肯走。“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看见你难堪的一面,因为我是一个陌生人,你不会在陌生人面前示弱。”
四儿推了男生一把,吼道:“你谁啊,我不需要你指导人生,你给我走!”
“好,我走,三十米。”男生即刻跑到马路边,朝着四儿喊:“姐姐,我就在这里,你要是找我,就在门口站着,我能看到。”
“神经病。”四儿低声骂道。
弋阳车停在不远处,隔着篱笆望着四儿的大门,见有个男生冒着细雨站着不动,虽说不上嫉妒讨厌,心里却不太舒服。他后悔自己晚到了一分钟,没有接到四儿。哪怕被四儿讨厌,此刻站在雨里接受惩罚的也应该是他。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他不是已经选择结束了吗?弋阳拿出手机,发现四儿的定位还在学校那边,观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掉头回了学校。
手机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有一半已经找不到。弋阳从雨水里捡起残余的部分手机零件放入口袋,又下意识往旁边的围墙看了一眼,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晏尔打电话真是不挑时候,弋阳直接将电话挂断。晏尔又打了过来,弋阳不接,开车去了手机店换了个新手机,好在卡还没丢。
晏尔见弋阳不接电话,便留了条语音,弋阳打开来听:“哥,有人看到沈洛枳被人打了。”
弋阳急刹车,立刻拨电话回去:“你说什么?”
“就在北服正门口不远处,但是学校还没到放学时间,有路过的学生认出来,还拍了视频呢。”
接着晏尔将四儿被人威胁羞辱的视频发给了弋阳,添油加醋的说:“衣服都撕破了,发生这种事情,是个女孩都会觉得无地自容吧。哥,你赶紧去看看她吧?现在网上都炸了,铺天盖地的都是她的新闻,要是我,我肯定会自杀的。”
弋阳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晏尔听出了弋阳的暴怒,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对徐冬冬说:“我不太明白,你这不是在给他们两个制造机会吗?”
“哼,沈四儿我了解。面子比天大,从来一副天下我最牛的样子,哪里会把自己最难看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何况还是她的老情人。她可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啊,如今有了瑕疵,肯定是不想再见那个强奸犯的。”
“徐冬冬,你再叫一句强奸犯试试?当初他进监狱,你我心知肚明。你一口一个强奸犯,就不怕自己遭雷劈吗?”
“哟,你还护上了?”徐冬冬逼近晏尔,语气邪恶:“他不是强奸犯,难道我是?当初你找人四处散播四儿的谣言,我还真以为你是为了我呢,可惜当年你不是我的菜。”他用手勾了勾晏尔的下巴,极尽挑逗之能。
晏尔厌恶地打掉他的手:“你想恶心谁?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要惹我不开心,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哼,你三年前不也光着脚么,那时候怎么就怕了?”徐冬冬用食指划过晏尔手臂上的蛇形纹身说道:“是条毒蛇,我现在喜欢了。”
“徐冬冬,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自首。”
“去吧,只要你有证据。”
“这个不够吗?”晏尔将手机的录音关掉,两个人几十分钟的对话全部被录了下来。徐冬冬伸手就要抢,晏尔威胁道:“你可以毁了这个录音,甚至你可以杀了我灭口,我现在不怕了。但是,等着你的,是无休无止的报复,你信不信?”
“哼,就凭你?”
“当然不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现在名下的资产都在清查吧?你知道是谁举报的你爸爸吗?”
“跟我谈条件,你不配。”徐冬冬一把掐住晏尔的脖子。
“我不用跟你谈条件,”晏尔从喉咙里挤出声来:“我儿子会替我报仇的。”
徐冬冬听到儿子两个字,松了一下手,晏尔趁机挣脱了出来。
“我的?还是他的?”徐冬冬质问道。
“你不配知道。”晏尔白他一眼,拿着手机走了。不远处有人喊了晏尔一声,是个男人。男人往徐冬冬看了一眼,拥着晏尔离开,看背影不是弋阳。
“这个贱女人,还真是来者不拒。”徐冬冬从鼻子里生出鄙夷来。在四儿眼里,他徐冬冬才是这个世上最差劲的败类,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加残忍无耻。
徐冬冬心里不得不承认,女人狠起来,男人都自愧不如。难怪他爸爸总是教育他,不要得罪女人,为了老婆什么苦都值得。
正想着他爹妈,他妈妈夺命连环call又来了。
“妈,你今天已经打了三十通电话了,你到底想干嘛?”
“你和四儿丫头怎么了?我怎么看她被人打了?哎呀,那个惨的,还让别人看光身子啦。你老婆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你怎么都不管管?”
徐夫人骂骂咧咧,越说越气:“我就说这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初不同意你们的婚事,还被你爸爸骂了,现在好了吧?丢人都都到公司里来了。现在谁不看你爸爸的笑话?前面的事情还没完,咋还弄出来个续集?儿子,你老实跟我说,四儿是不是在外面卖弄风骚被人家给抓了现行了?”
“妈,你都听谁瞎编啊?没这事,都是别人眼红瞎写的。”
“那视频总是真的吧?她得罪什么人了,别人这么打她?还烧了东西?”
“妈,这些你就别管了。对了,我爸搞清楚没有啊,我名下那些个资产,是正当途径来的吧?我银行卡都封了好几天了,你给我点钱。”
“又要钱?不是才给了你十万吗?现在家里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省着点花。”
“哎呀,我知道了,这么啰嗦,给不给,一句痛快话。让老头快点交待,完了告我一声。”
徐冬冬收到了一条短信,他妈妈只转过来5万块钱,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小气。”转头就给一个账号转了过去,给对方微信留言:“钱转了,让他们这几天不要出现在北京。”
弋阳到了四儿工作室,那男孩子还在雨里站着。
弋阳走过男孩身边,无声无息上了二楼。
“谁!”四儿听到敲门声,猛地转身,轻轻地走到门边,朝猫眼看了一眼,没有人。
她小心翼翼的捡起旁边的高尔夫球杆,听到敲门声后又问:“谁?”
“四儿,是我。”
弋阳。他来做什么?来看笑话吗?还是来教训她?
“四儿,你开开门。”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弋阳握紧拳头,停了一下说,“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付出代价?付出什么代价?四儿在心里笑,衣服没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该羞辱的也羞辱了,他们能付出什么代价?报警抓了,进去住个几天,出来了接着报复。这种事,徐冬冬干的不少。反正没有死罪,报复的事情,只有1和N次的区别。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你现在不合适一个人。”
“哦?那我什么时候适合?几个小时前?还是几天前?还是几年前?”四儿的眼泪挂在眼眶里,她努力的控制着不要哭出声音来。
弋阳听出来四儿是在怪他,怪他三年前失约,几天前说了绝情的话,几个小时前没有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他也后悔,他更痛苦。他甚至觉得今天不应该鬼使神差的去上课,不应该在看到四儿手机定位的动静之后视若无睹。他还去帮无关痛痒的人搬书,这一切,他有责任。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就应该积极面对。四儿如果从此一蹶不振,就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从此活在黑暗里自我折磨。
“四儿,相信我,你不是一个人。”弋阳放下手里的新手机盒,“手机我放在门外了。”
弋阳下楼,楼梯间站着那个男生,手里还抱着个快递盒。
“刚刚有人送来这个,我怕淋湿了。”男生不问自答,其实他把两个人的对话全听在了耳里,为了不让两个人尴尬,他特意躲在楼梯间。尽管这和站在他们面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钥匙在招财猫底下。让她把衣服换了,洗个热水澡。”弋阳交待完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不许她喝酒。”
“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说?”
这扇门,没有四儿的同意,他没资格再进去了。
“我如果是你,会直接进门的。”
弋阳淡淡地提了一下嘴角,便离开了。
“姐姐,你怎么样了?”男生敲着门。
“姐姐,你有个快递,我帮你拿进来了。”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四儿呆若木鸡,穿着湿透了的破衣服坐在地上,不言不语,男生说的话一句也没进四儿的耳朵,直到他进门都没发觉。
男生觉得四儿这种情况太危险。
“姐姐,地上太凉了,坐沙发吧?”男生将四儿拖了起来,牵到沙发上,见四儿没说话,又询问到:“姐姐,你把衣服换了吧?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四儿还是目光呆滞,男生只好说:“姐姐,那我可就得罪了啊?”
他从四儿卧室挑了一件外套,将自己那件换掉,拖着四儿进去洗漱室换衣服。
“你到底是谁啊?”四儿终于开口。
“姐姐,我是鼻涕虫啊?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我小时候经常跟在你屁股后面,那时候别人总嘲笑我流鼻涕胆子小,没爹没娘野孩子,你不仅帮我打了他们,还天天给我擦鼻涕,你忘记了?还买了很多糖给我吃呢?”
四儿根本就不想动脑子,她想就这么失忆,让这一切都消失。
“算了,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秦星羽,北大历史系大一新生17岁11个月,马上成年了。”
“你要是不换衣服,那可别怪我帮你脱哦?”
四儿看了一眼这个17岁的小孩,他的笑容简单又阳光,根本不懂她现在的痛苦。
四儿从秦星羽手里拿走衣服进了洗漱室,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使劲的冲洗自己的身体,肩膀上有两处抓伤的伤痕,她使劲的想洗掉这条证据,好证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