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压，听甘草说，入夜后，后山会有许多萤火虫，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萤火虫？”

勾她纤腰，还真是个孩子心性。

“对啊！就我们二人去，好不好？”

看她一脸期待，他宠溺的眼神透出柔光。

“好。”

仙童靠在他胸口，低垂的脸上笑容收敛，满眼落寞。

……

晴朗的夜色下，星空万里，不见流云，深墨天际浩渺。

夜已至深，沟渠岸边榕树下，仙童枕着陆压腿，痴痴望九霄。

飞来萤火星星点点，在空中沉浮起落，伴着虫鸣声一片，尽享清凉夜风款款。

琢磨着气氛算是不错，她缓缓问他。

“陆压，这三年，你幸福吗？”

长指轻点她绛唇。

“自然幸福。有你陪伴，我再无他求。”

“我亦是。只觉得幸福的好像一场美梦。只可惜，凡是梦，始终都要醒的。”

她坐起身来，眼神不舍。

“怎么了？为何说这样悲伤的话？”

陆压心头不安骤生。难道，是和不肯嫁他有关？

仙童有些迟疑，须臾，还是开口。

“当年我遇见甘草时，其实并没有耍弄他。我当真吃下许多曼陀罗花。”

话题突转，他皱眉，有些听不懂。

“你真的吃了？…可我替你诊脉，身体并未中毒的症状啊？”

“对。因为我压根没有中毒。”

这话一出，他便真的完全听不懂了。

“难道说，你体质异于常人？”

百毒不侵他倒是有所耳闻，但确实是第一次遇见。

“嗯，确实异于常人。不，应该说是异于凡人。”

陆压茫然摇头看她。什么意思？

“因为，我压根儿不是一个活人！”

她看他，一脸认真。

他嗤笑出声，捏她脸蛋。

“如此柔滑好捏，不是活人是什么？”

知他不会信，她拉住他动作。

“我说的是真的。陆压，其实我是一缕幽魂，阎王准我还阳三年了却心愿，到明日天亮三年期满，我便要走了。”

陆压笑的更甚，索性配合她。

“那幽魂姑娘，你为何要还阳？你的心愿是什么？可有了却？”

仙童眸光里泛出雾气，鼻子微酸。

“我的心愿，是来看看上一世的恋人，看看他转世后过的好不好。”

“噢，听你的话意，我便是你上一世恋人的转世？”

深邃黑眸中泛出喜悦。

“对！你就是！”

她一把抱住他。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希望你过的开心愉快。即便我走了，也不要折磨自己，再找个美丽可人的女子，陪伴你度过下半生的岁月”

“仙童，”她未说完，他便打断。“莫顽皮，此等玩笑，不能乱开。况且，我陆压认定的人，此志不渝。你呀，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与我一起白头便好。”

仙童想反驳，却再也张不开嘴。

索性将他扑倒在地，生涩的吻他，小手不安分，整个人都爬到他身上。

“别，要着凉，我们回药斋…”

“不要！”

扯松衣襟，她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

东方愈亮。

陆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陪着她在野外胡闹了一夜，看怀中之人长睫还在眨动，意外她这回竟还没有累到昏睡过去。

“现在，回去了吗？”

带着调侃的音调，饱含餍足。

仙童没有回答，而是任由他给自己整理好里衣，沉默的眼中掩藏决然。

拦住他手上动作，她拔下发间木簪。

“陆压，下一世，你要记得来找我！”

语毕，拉开上衣，在左肩上狠狠划下一道弯月标记，鲜血顿时渗湿白衣。

“你疯了？！这是做什么？！”

他急忙替她捂住伤口，脸上是难以置信。

她却飞快剥开他的手，执意要他看清楚。

“你好好看看这伤口形状，记住它，这就是我仙童为你画下的记号。下一世，一定要来找我！一定！”

话语间，云破日出，她的身体开始发出淡淡荧光。

陆压的表情因惊讶而扭曲，双眼慌乱扫过她肩部的伤，再移到她满是泪水的脸上，心头仿若有一只手在撕扯自己所有的心肝脾肺肾，无一处不是痛极。

“不，不可能。不，仙童，别走。”

怎么可能？活生生的人，为何会越来越透明？！

仙童泣不成声。

“陆压，要找我，记得要找我。”

喃喃这一句，她想给他最后一个笑，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陆压用力要将人困住，她却化成淡烟，飘散开来。

“仙童！仙童！不”

“记住！找……”

怀中的人，彻底消散在旭日红光中，失去温暖，他整个人都陷入冰冷中。

如石入定，陆压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有落在地上浅藕色的女式长裙。

她走了真的消失了

纵然再不信，眼前的一切已经成为他不可反驳的事实。

“会的…我会找到你。我会的。”

起身，头也不回折返。

守在药斋门口的甘草却奇怪，昨夜明明是二人一起离开的，却怎的只见师父一人。

“咦？师娘呢？”

陆压幽冷的眼神在院中飘忽，许久，才沉沉开口。

“甘草，去准备药草，师父我要闭关研炼！”

“研炼？”

硕长身姿疾步进药库，再没有多说一字。

……

仙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