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若强撑着眼皮,“我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就凭着一身孤勇去好了。今晚之前,我想着去陵山书院读书,只是为了充实自己。但今晚之后,我不这么想了。”
李光裕松了口气,先前得到信息,说小丫头万念俱灰,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还吓了一跳。生怕她就此懒怠了,那可就不是她了。
他的大冲小师傅,可从来都是生机勃勃的呢!
“怎么就改变了?”
盈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说了,光裕哥哥不许笑话我啊!我要为天下女子而读书呢!今天在我被掳走之前,正好看到了我邻居家出嫁的玲姑姑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光裕哥哥可听说了?”
李光裕嗯了一声,“那你可有吓着?”
“我胆子大着呢!何况死的又是坏人!打媳妇不说,还要卖自己的闺女,不是喝酒就是烂赌,那样的人没有千刀万剐都是便宜他了。”说的激愤,以至于连瞌睡虫都赶跑了。“可惜了!玲姑姑杀了他,自己也活不成了。最可怜的就是两个孩子了!”
“这跟你读书又有什么关系?”
盈若道:“关系大着呢!玲姑姑为何会走向这个极端?归根结底是她没有依仗没有底气啊!大年初二的时候,她来我们家拜年,我当时就提议和离的。可是没人当回事啊!关键是她自己不敢!以为离了那个人渣,自己就会活不了,就没法子养活自己的两个女儿。她为什么立不起来?不识字,没有读过书,眼界太低,道理不懂,以至于就只剩下愚昧了。这就是女子的悲哀啊!”
李光裕背着她的手臂收紧,这么一番发人深思的话,居然是从一个九岁的孩子的嘴里说出的。心里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所以,你就想着用你考上陵山书院来激励女子读书?”
盈若没法跟他解释什么是蝴蝶效应,只能斟字酌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所以,我认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可以引发大的效应的。当然了,女子读书,于穷苦人家来说,那无疑就是天上的月亮。可刚刚光裕哥哥说了,是可以画一个的。所以,我就想做那个为她们画月亮的人。”
李光裕沉默不语。
盈若幽幽的叹气,“光裕哥哥是不是认为这匪夷所思?”
李光裕道:“不!我觉得你这样子很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为自己订立一个目标,然后义无反顾的去奋进的。很多很多的人,都是在混混沌沌的过活。”
这其中,也包括曾经的他!
他会被这小东西吸引,就是因为从最初的相遇开始,她的周身就散发着蓬勃向上的东西。
就如同暮气沉沉的人总是向往着新生,老人们总是喜欢孩子,对于一个找不到目标的人自然就会不自觉的想要跟着坚定的步伐走。
她说她想榨花生油,他就觉得很有趣。
她的想法又绝不仅仅是天马行空,要榨花生油,就先得有花生。她一点儿也不急躁,想着从种花生开始,而且局限在她家后院那块小小的地。
然后,就不再只是有趣,他也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陪着她一起去做这件事情。他就是想知道,这个小丫头为了自己认定的目标,能走多远。
“我就知道,光裕哥哥是最知我懂我的人!”盈若高高的翘了唇角,“光裕哥哥都不问,我小年那天为何会从家里跑出来吗?”
李光裕道:“我以为你不想提及。”
盈若为他的体贴而心中泛甜,“咱们是朋友啊!跟光裕哥哥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家东临,搬来了一位谜一样的老太太。她就像是个百宝箱,我想从她的百宝箱里取东西,答应了给她做徒弟。可是娘亲不同意,她觉得我是她生的,我就该什么都听她的。”
李光裕的步子一顿。
盈若再次叹气,“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我的将来不该我自己做主吗?若是自己做不了主,只能跟提线木偶似的活着,那又何必活着呢?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光裕松了手,将盈若放了下来。
盈若脚着地还有些不适应,“光裕哥哥累了吗?”
“你说提线木偶?”李光裕转过身来,很认真又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盈若愕了愕,“就是那个……皮影戏你看过没有?那些小人偶不都是被人用线提着的吗?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受制于人的!”
“你不喜欢你娘亲管你?”李光裕的声音略带轻颤。
盈若抿唇,“被管,有时候是甜蜜的,毕竟很多时候是出于关心嘛!可是这种管制,若是违背了当事人的意愿,是不是就会成为负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也有自己的衡量的,大人们在做决定之前,至少应该问一下我的意见吧?光裕哥哥,你干吗这样子看着我?你该不会也认为我是任性过头了吧?可是,孩子也是独立个体的人,不该是爹娘的附属品啊!”
她话音刚落,正有些忐忑不安的瞅着李光裕,她当时跑出来之所以想着去找他,是为了寻求同情和安慰的,而不是被打击的。
李光裕猛的出手,插在了她的双腋下,然后猛的用力将人高高举了起来,紧接着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圈。
“盈盈儿,你肯定是上天派来的小仙女!”
盈若尖叫出声,头晕的同时却又觉得无比的刺激。
一圈,两圈……五圈后盈若的双脚才有着地,天晕地旋的感觉使她根本站立不稳,只得紧紧的伸手抱住他的腰。
“光裕哥哥,你疯了吗?”盈若缓过一口气来,猛的推了他一把,语气里有些气急败坏。
李光裕却只顾傻笑。
怪谁?这小东西吐出的每句话都踩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能不激动吗?
“蹲下!蹲下!”盈若转到他身后,“我现在被你转晕了,更走不动路了。”
李光裕再次将她背了起来,迈出去的脚步比之前更轻快了。
盈若舒了口气,“你说说你这个人……我刚才说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