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金銮殿,帝姝神色严肃,她一直以为定国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难道现在还有什么遗患?
“陛下。”
宴南修先行一礼,随后递上一个折子。
帝姝边看,他边解释道:“定国公府当年的惨案,我们只知道是有人陷害,但却一直没能查出来是何人做局,如今,我派人到麟州查办沥水沿岸的堤坝工程问题,发现一件要事。”
帝姝专注地听着,折子上的内容让她睁大眼睛。
“我的人在因贪污腐败下狱的钱州长府邸内,搜到了一大批信件,其中大部分是有关于赃款收集,可在其中,还发现了十几封与京城来往的信件。”
说着,宴南修又从后面的桌案上拿起那些信件,交给帝姝。
“原来,当年钱州长也参与了那场弹劾,而与他联系并操纵他之人,便是幕后真正的主使。”
帝姝将信件和折子狠狠扔在地上,折子是麟州暗访的官员呈上的,里面详细揭示了钱州长与京城这位要员的联系证据。
“竟然是杨林。”帝姝呢喃。
杨林,天烨王朝的礼部尚书,六部之一的高官,算是朝中肱骨之才。
可对于一个礼部尚书来说,扳倒定国公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宴南修看出她的疑惑,徐徐道来:“陛下可还记得,您恢复记忆,举兵回宫道明身份的时候,便是这位杨大人,第一个站出来质疑先皇的旨意。”
“传位女帝这样的事情无先例可寻,他有所怀疑,这也正常。”帝姝还是不明白。
宴南修示意她不必急,先听他把话说完:“这半年,臣在平稳政局的时候,发现今年的科举中,杨林大人还往进塞了许多自己的学生,这些人虽的确有些真材实料,可在其中占比实在有些大,臣便移除了一些。
杨大人推举的新科举子中,六部的人都有,且担任的都是官职低却位置重要的职位,臣再一步探查,便追寻到了杨林大人的入仕乡土,便是智州。”
帝姝沉默了,这智州是天烨与誉北游牧民族的边界,自柴将军领兵谋反,直到现在还没有稳定。
南枭为了我国境安定,也就一直驻守在那里,前些日子受了重伤,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痊愈消息。
“你是说,这杨林其实是誉北人,潜伏在我天烨多年?”
宴南修将地上的折子和信件一一拾起:“臣认为这并不是毫无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即将变得棘手。
智州混乱,边境不安,朝内又被杨林安插了不少人,想不到这一向莽撞愚笨的誉北人竟然能想出这等里应外合的点子。
宴南修可以明显感觉到帝姝的心不在焉,之前是担心未醒的谢景琛,如今是担心已醒的谢景琛。
不管怎么说,她心里都只有一个谢景琛。
“陛下若是还有其他事要办,此事就交给臣吧。”宴南修尽量掩住眼底的落寞,淡淡开口。
“这怎能行?”帝姝直接拒绝,“没想到一次水患引出一个杨大人,一个杨大人又与誉北有所牵连。”
帝姝想了想,道:“看来朕必须得去一趟智州了。”
宴南修有些诧异,在谢景琛初醒的时候,他没想到她竟肯舍得离开。
帝姝正要离开去打点行装,突然想起来:“对了,多谢你的点心了,景琛说他很喜欢。”
宴南修尴尬地笑笑,谢景琛会喜欢?这可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回到琼檀宫,帝姝大吃一惊,这里已经人去楼空,连一条毯子都没剩下。
她赶紧抓住李公公的胳膊,急切道:“人呢?人去哪了?”
李公公眉眼都挤在一起,一脸为难:“谢世子……谢世子说他既然已经醒了,再住在宫里便不合规矩,又搬回南山寺了!”
“什么!?”
帝姝扶额,他又整什么幺蛾子,他们不都和好了吗?
李公公理理臂上的浮尘,忍不住劝诫:“陛下啊,依老奴看,世子这是恼您了,您往后说话的时候,不要称呼丞相那么亲切,这毕竟男女有别,一声宴爱卿足矣。”
宴爱卿,这也未免太生分了吧?
帝姝有些不理解:“朕与南修自小一起长大,京城里也算青梅竹马,之后他扶我登基,政务方面又立下汗马功劳,我岂能与他这般生分?
再说,我二人乃是君臣,君君臣臣,这其中本来就隔着一层间隙,没有男女大防那些说法。”
李公公一拍大腿,觉得帝姝有些柴米不进:“那非要陛下在此二人之间做个选择,您选谁?”
“我……”帝姝卡住了,选谁?这个问题他还从未考虑过。
李公公见这事有转机,接着道:“陛下现在便要想清楚,这世间小女子的醋劲犯了,都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遑论男子。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若是一个不合适,那便是血光之灾。陛下虽是帝君,可世子他毕竟是个男子,接受不了您身边围绕太多男子,更何况还是与您有着从小情分的宴丞相。”
帝姝将袖口抓紧:“这……李公公,你的意思是……要我将南修罢免?”
李公公撇了下脸:“陛下快改了这个称谓吧,宴丞相,宴丞相!”
“哦,对对,宴丞相!”帝姝重复道。
李公公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陛下不若给宴丞相赐婚,如此,两边都好交代。”
帝姝陷入沉思,赐婚?那她可得好好选位世家贵女,一般人可配不上他宴南修。
金銮殿内正埋头批奏折的宴南修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他寻了件斗篷披在身上,果然是入秋了,天气就是转凉。
再坐回书案前,宴南修看到一封书信,上面开头写道:
丞相大人在上,草民罗子霖再拜……
罗子霖?他竟想入仕了。
宴南修勾起唇角,金銮殿办公,他素不爱穿朝服,紫衣潋滟,衬托出他的矜贵邪魅。
看来,这一枚棋子也走上了正道。
人生如棋局,天下亦如棋局,只是不知,谁才是那执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