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后面的围墙并不高，如月和方燕经常中午吃过饭后翻过围墙，那围墙外面有一棵倾倒的大树，围墙里面刚好也有一棵歪脖子树，她们就顺着这棵歪脖子树翻过围墙，爬到对面倾倒的大树上说悄悄话，多数时间是带一本课外书过去读，少女之间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她们就是在那里读完了《红楼梦》，老师是禁止学生在学校读这样大部头的课外书，家长也是不允许的她们读，所以她们都是偷偷地过去读，这也是她俩之间的小秘密，而那棵树就是她们的秘密基地。秘密基地环境很好，围墙外面种着一排粗大的白杨树，白杨树树冠宽广，枝叶茂密，隐蔽性很好，树上垂下来一串串果实，那果实好像长着两只翅膀，形状的既像蜜蜂又像小鸟，还像是一串串风铃，煞是好看。而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倘若来点风，这一串串风铃就随风摇动。

临近中考，如月和方燕很久没有来秘密基地了，如月觉得这秘密基地就是她们友情的摇篮。

学校因为如月晕倒的事情还紧急召开了一次会议，会议讨论老师上课不可以拖堂。这次化学刘老师一改拖堂的风格，而且这学期从未上过体育课，连早操也取消变成早读了。周二早上班主任破天荒地说请大家到操场集合。

那天早晨，如月刚到操场，以为只有她们一个班，没想到初三整个班的学生都到了。

杨校长发表了简短的讲话。

“同学们，学习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我希望你们在学习的同时也不忘锻炼自己的身体，以后只要不下雨，大家都要到操场做早操。”

随后场上响起第八套广播体操的音乐。

“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随着音乐，大家都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但如月脑子里还在想着课本上的内容，她突然想起方燕的那封信，不由得开始在队伍中搜索方燕的身影，方燕个子比较小，总是排在最前面，等到体转运动的时候，如月头没有转，刚好撞见方燕目光，四目相视一笑，那种感觉只有她们能心领神会。

做完早操，方燕跑到如月身边，她们手拉着手，方燕在如月耳边悄悄说道：“中午，老地方见。”

中午吃完饭，如月早早来到她们的秘密基地。

她等了一会，方燕也过来了。

“你跑着来的吗？怎么一头汗？”如月笑着问。

“这不怕你等急了生我的气。”方燕微喘一口气说。

“我哪里就那么小气了。”

“你那天到底怎么回事？我写的信看到了吗？”方燕急切地问。

“嗯，看到了，我这不好好的啦！”

“我今天一直都在路口等你，但都没看见你从你家那个方向走过来，还以为你今天不上学了呢。但一想不对，你这三年从未请过假，这关键的最后复习期，你更不会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和我说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说出来你肯定都不敢相信。不过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好的，别卖关子了！”

“我现在住在杨校长家。”

“啊！你住在杨校长家！天啊！你太幸福了吧！”方燕惊讶地叫道。

“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简直不敢相信。那你在他家住得习惯吗？要是不习惯，我和我妈说一下，你搬到我家和我住也是可以的。”

“挺好的，就不搬来搬去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啥秘密？”方燕好奇地问。

“你知道我晕倒的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简直就是一场恶梦，现在想想都还心惊胆颤。”

“那你慢慢说。”

如月慢慢回忆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那天放学回家天已经黑了，我回家泡了一碗方便面吃完就开始写作业了……”

房间里有点热，她推开窗户，那时，窗外路边偶尔还有人路过。大约十点钟，乡间的小路就突然安静了，只能听见稻田里的蛙鸣虫叫。如月准备关窗户，因为偶尔有蚊子飞进来了。突然一身白衣从她窗前闪过，如月一个激灵，迅速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躲到墙壁后面。吓得她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手和腿都不自觉地开始抖起来。她知道自家左右邻居离得远，估计这个点大家都睡着了，家里也没电话。

她屏住呼吸，良久，她终于听到有人说话了。

“好妹妹，开一下门。”是那个白衣人的声音，听声音年龄比如月大不了几岁。

“你是谁？”如月大着胆子问。

“我是你哥哥呀！”

如月悄悄掀开窗帘，只看到一个身着白色衬衣的背影，确定是一个男青年。还没等她看清那人，只见他从窗户前闪到墙壁后面去了。

如月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她心想那人也害怕自己认出他。

“快开开门，我想进去和你聊一会。”

“你到底是谁？”如月追问到。

“你开门不就知道我是谁了么？”

“你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怎么敢开门？”

“好妹妹，快开开门吧！”那白衣人急切地说。

突然如月听见他走路的声音，因为周围太安静了，原来他是绕到如月家屋子前面去了。如月飞快地从自己的房间跑到堂屋，检查一下门是否闩好，确定是闩好的，她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突然有手电筒的光从门闩的缝里钻进来，如月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堂屋里的八仙桌推到大门后面，她搬了一条长凳子坐在桌子后面。

“我真想进来的话，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么？”白衣人口气开始不耐烦了。

“你若强行进来，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如月不想说话了，她已经做好死守到天亮的准备。

突然她听到门闩活动的声音，透过手电筒的光，她看到一把小小的匕首尖穿过门缝，她猜想白衣人想把门闩撬开，但他不知道，如月家的门闩是插进凹槽里的，除非把门闩隔断，用力撞进来才可以，因为两扇门上下也有插销。而门闩是铁的，要想用那么小的匕首打开门，今晚怕是不可能了。如月这样想着，心里还是担心的，一屋子的恐惧笼罩着她，她就这样和他耗着。

白衣人撬了半天，无果。他收了匕首。

“好妹妹，我真的只是想进来陪陪你，求你把门开一下好不好？”

如月继续沉默，说话是一件耗神的事，她开始想明天上课会不会打瞌睡。

又过了一会，如月走进房间拿起一本书，可不翻开，看了一会，眼睛皮就开始打架了，她瞄了一眼桌子上的闹钟，已经夜里一点多了。

“求你开一下门好不好，外面蚊子快把我吃了！我坐一会就走可以了吧。”

此刻如月感觉有些好笑，她迷迷糊糊走到父亲房间，锁上房门，和衣睡下。她是体力有点支撑不住了，她觉得父亲的卧室比自己的卧室安全，也许是心理作用，但她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屋外有人叫她，她也不去理会了，她想他累了自然会自己走的吧，就像她自己此刻累得只想睡觉。

早上闹钟响了，如月洗漱完毕却依然不敢开门。她又使出浑身的力气把八仙桌推到原位，踢了几下门，没有动静。她又跑到自己房间打开窗户，看到路上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上学的孩子们，她迅速背上书包打开门，门外什么也没有，她甚至感觉像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但她知道那绝不是梦。她快速锁好门，她今天没有骑车，她走到大路上，跟上上学的部队，并不时地看后面，总感觉后面有人跟踪她。

“那天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上化学课时，整个人简直快要死了的感觉，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还拖堂。唉！后来的事你大概也都知道了。”如月深吸一口气。

方燕完全沉浸在如月的叙述中，还未回过神来。

“喂！醒醒，要去上课了。”如月推了一下方燕。

“天啦！你胆子简直太大了。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你当天晚上还敢回去啊？”

“我猜想，他第一天吃了闭门羹，第二天觉得我肯定有防备了，所以应该不会再来了。”

“那你也是太胆大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知道那天你家里就是你一个人，我想他一定是事先跟踪过你，或者事先观察过周围的环境。如果你天黑在外面他对你动手呢，或者在你进门那一刻和你一起进去呢？天啊！我简直都不敢想象，太可怕了！天下还有如此变态的人。”

“嗯，经你这么一分析，我怎么感觉有点像看恐怖片的感觉，平时大部份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家，你经常也会陪着我一起回来睡，咱们班还有其他女生偶尔也到我家陪我睡过。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之前观察了很久。”

“我觉得是，而且你呀，就是把人心想得太好了，觉得谁都是好人。而且从你刚刚说的过程来看，我觉得你应该见过他，所以他怕你看到他的样子。”

“我觉得也是。但很奇怪，他为什么还要让我开门。那一开门我就认出他了，他不怕我告发他吗？”

“这就是你单纯的地方了，你如果给他开门了，他一定会强迫你从了他，如果你没办法打得过他，只能被迫从了他，那他以后一定会继续纠缠你。如果你拼死反抗，打斗过程中不一定会发生些什么呢，你不是说他还带了匕首吗？也许他会失手杀了你，或者来个先奸后杀，这也是有可能的。”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你将来不当警察都可惜了。”如月看方燕一本正经地分析着，笑着打趣道。

“你还有心思笑，我说认真的呢！不过你现在住在校长家应该不会有这种问题了。但我觉得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方燕坏笑道。

“什么问题？”如月跳下树来问道。

“师生恋！”方燕也跳下树来挨着她的耳朵说。

“真正你这张嘴比黛玉的嘴还历害，什么都敢说，你的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月用手指戳了一下方燕的头。

“哎呦，痛！反正你自己小心一点吧，谁叫你长那么漂亮呢？”

“知道啦！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好吧，相信你！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我昨天收到一封情书。”方燕羞涩地说道。

“谁写的？”如月好奇地问道。

“就咱们班后排那个男生，你知道的，他说暗恋我很久了，我都吓死了，生怕我妈看见那封信，今天我带来给你看一下，一会看完就撕了。”方燕从口袋里摸出那封皱巴巴的情书。

如月拿在手上，笑着说：“都快被你捂湿了。”

“说好了，看了不许笑。”方燕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的。”还未看如月已经笑了。

每当这时，她们内心都觉得如果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多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唯有少女的心事和朦胧的情愫。

“看完了吗？看完就快撕了吧！”方燕催促到。

“还没呢，急啥。”如月笑道。

“看到哪里了？你感觉他是不是有毛病，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给我写这个。”

“我觉得他是在想，正是因为快要分别了，所以才这么急切地想要向你表白，不然以后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可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他，而且我现在也不可能给他答复。”

“那就和他说清楚吧，或者等考试结束了再说。”

“那还是等期末考试完再说吧，也只能这样了。”

“如月，我对这次期末考很没底，我感觉快完蛋了。”方燕很焦虑地说。

“努力一博吧，尽全力做最好的自己就可以了。”如月轻松地说道。

“我感觉你一点都不紧张，真好。”

如月不想告诉她自己准备考中专的想法，她希望方燕可以拼一下，实现她自己的理想。

预备铃响了。

“快走吧，信给你。”如月把信递给方燕，方燕接过来便撕个粉碎，丢在空中，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只有田野里的稻谷在风中摇晃着脑袋，刚刚由青转黄的它们等待着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