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如月凭着自己刻苦努力学习的精神，认真工作的态度，很快得到解析组组长的认可，认真的她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很快就能发现面板上的问题，并准确地指出问题，提出修改方案，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如月很快遭到其他同事的嫉妒。

如月从未想过要过那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但是进入职场，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单纯了。

如月一开始就表现得异常出色，和组长关系特别好，甚至连一厂经理都认识她了。但她锋芒毕露，说话过于直接，也得罪了一位女同事丁苗苗，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也没想过要搞好人际关系。所谓枪打出头鸟，她很快就感觉工作得很不顺心，那位丁苗苗总是故意排挤她。虽然工作中，组长经常出头维护她，她很快看出端倪，原来丁苗苗喜欢组长，而如月和组长走得太近了。

有一天上夜班，上完一夜的夜班，大家都很疲惫，如月跟着组长一起到了食堂，突然丁苗苗走在组长面前崴了一下，身体随势倒下。

“你没事吧。”如月马上上前扶住她，拽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丁苗苗虽然身体苗条，但身高和组长不相上下，估计有1米7以上，她太沉了，如月根本扶不住。这时组长一把抱住她，问她是否还能走。她摇摇头哼哼唧唧地说走不了了，组长和如月在她身体左右搀扶着她一起走，可那条路有点窄，如月说要不组长你背她吧，组长为难了一下，他是担心自己没有力气背她，在两位女生面前出洋相，昨天晚上的夜宵他吃的不多，现在肚子里已经饥肠辘辘了，感觉快前胸贴后背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了下来，如月看了一眼丁丁苗，丁苗苗也回过头冲如月微微扬了一下嘴角。

小路两边的杂草上，一大滴一大滴的露珠沉重地落下去，打在那些脱落的枯黄黄叶片上，发出扑簌扑簌的声响。还没上习惯夜班的如月，此刻感觉看着天边的朝阳头晕晕的，她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只看见丁苗苗两条大长腿在组长身体两侧不停地晃来晃去。她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了组长的细长的脖子，组长感觉自己都要快窒息了，轻轻咳了两声，让她手松松，丁苗苗这才松了松手。如月感觉站了一夜的腿变得麻木不仁，腿和脚又胀又痛，但此刻走在他们后面，仿佛全身血液慢慢循环了起来，走得有点热起来了，她想，丁苗苗一定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量，组长刚走了一半路不到，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能一口气把丁苗苗背到食堂，也是不容易的，如月拿了他们的饭卡，替他们把早餐打好放在桌子上，一个鸡蛋，一个包子，一根油条，一碗稀饭，再加一点红油小菜，三人早餐一样，按3.5元的标准。早餐是公司补贴的，不用自己出钱，他们三个人坐在一张靠窗户的长方形桌子上。

丁苗苗嗲嗲地说：“谢谢组长刚刚背我过来。”然后她剥开一个鸡蛋放在组长面前的长形不锈钢饭盘里。

组长问她好点了没有，她说好多了，然后她居然站起来原地走了两下。如月暗地里想笑，但还是绷住了，丁苗苗愉快地高谈阔论，她并没有吃多少早餐，她说女孩子要保持苗条的身体，不能吃太多，于是她把包子也给了组长，组长说够了，自己的都快吃不掉了。

丁苗苗说男人应该要多吃点，这样才会有力气。组长没有理她，然后大家都不说话了，各自吃完早餐就散了。一起去女生宿舍楼的时候，丁苗苗追上如月，对她说了一句谢谢，如月说没关系的。

“如月，你能不能换到另一个班去？”丁苗苗突然说道。

“为什么？”如月不解地问。

“因为我觉得你在这个组也不会有发展前途，我打听到对班准备提一个副组长，我觉得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胜任的，而你在这个组肯定不可能，我们组长肯定会让我当副组长的。”丁苗苗一脸淡然地说，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如月沉默了一会，看着天边越来越大的太阳，跳出来的太阳把明亮的光线斜着射进来，照耀着丁苗苗的脸。她的脸清瘦爽朗，黑色顺滑的齐肩短发显得她干练无比，两只细细的眼睛里流露着掩饰不住的自信，群鸟在天空里噪叫着，宿舍门口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深绿的叶片十分精神，阳光还没有照过来，否则露珠肯定不见了。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自信的人，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你我之间说了算的吗？”如月生气地说。

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似的，气氛有点尴尬。

陆陆续续有人开始走入宿舍楼。

“我说的是真心的，你考虑一下吧，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帮你和组长说。”丁苗苗说道。

“不好意思，我有点困了，先回去休息了。”如月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丁苗苗也拖着疲惫地身子上了对面的楼，她的心还沉浸在刚才被组长背着幸福的感觉里。

漫长的一夜终于到达了黑暗的终点，如月拉上咖啡色的帘子，喝了一口水，她习惯上床前喝一口清开水，她睡到床上，把头仰到被子上，闭了一下眼，两滴泪水毫无意义地流下来。她轻轻地、不被任何人听到，她习惯了这样的流泪，即使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会哭出声音来。

过了几日，组长找她谈话，问她是不是想到对班去，如月知道丁苗苗肯定在组长跟前说了，她心想，天下还真有这样无耻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饶人。

“没有啊！组长！”如月一脸无辜地说。

“哦，我还以为你在这个班呆得不高兴，受了什么委屈，不愿意和我说，所以想到对班去。”组长眯着眼笑着说。如月看不透这样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笑容。

“真的没有，组长！我在这个班挺好的呀！你听谁说的？我想要换班。”如月压着怒火反问组长。

“哈哈！没有最好！快去工作吧！”组长说完就走了。

等到不忙的时候，如月悄悄直到丁苗苗身边，丁苗苗拿着一块面板放在显微镜上装模作样地看。

“苗苗，你为什么要和组长说。”

“我和组长说什么了？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丁苗苗头也不回地说，继续在显微镜下摆弄着那块面板。

“你如果没有说，组长刚刚为什么找我谈话，问我是不是想到对班去。”如月质问她。

“那是组长的事，我怎么知道呢？”丁苗苗阴阳怪气地说。

这时，组长突然走过来。

“如月，你快帮我看看，这块面板里是不是有个异物。我有点看不清楚。”丁苗苗突然温柔地对如月说。她慢慢地从椅子上下来，把如月推到椅子上。

组长看着她们这么认真地工作也就走了。

等组长走了，丁苗苗细细的眼神里透露着寒光，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如月看不到她脸上全部的表情，因为大家都穿着无尘服，只能露出一双眼睛。

“丁苗苗，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月再三追问。

“如月，我真的是为你好！你真的不适合待在这个组，听我的劝，你到对班去吧。人才要在适合的岗位上才能发挥最大作用。”丁苗苗仿佛自己是个领导，一板一眼地说道。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可笑吗，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非得让我去对班，我对副组长这个职位根本就不感兴趣，你如果真的想当，让你当好了。”如月一脸不屑地说道。

“哈哈，不需要你让我当，这个副组长肯定是我的。”丁苗苗拿着面板骄傲地走了，她瘦高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清冷妖娆。为了给员工提精神，下半夜车间会放一点亢奋的音乐。但此刻如月听着这些音乐，心中却莫名地悲伤。她心想自己这样一个委曲求全的人怎么就被逼到这个份上。如月看着她消失在音乐中，气得心口隐隐作痛。

后半夜，出风口一阵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如月打了个冷战，她感到了十分的寒冷，事实车间是恒温的，也许是她感觉比较心寒吧，她自认为与同事之间和睦相处，即使做不到人与人之间的相亲相爱和互相帮忙，那也不应该互相伤害和排挤吧。

夜里去食堂吃夜宵时，她一个人落寞地走着，没有任何食欲，她终究做不到反抗，她心里纵然一时豪情万丈，想像着自己争取副组长的位置，决不能让丁苗苗得逞，但她还是懦弱地退缩了，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反正自己也不是很想当副组长，既然她那么想当，就让她当去吧。她在内心劝完自己，感觉立马轻松了好多。

大概又过了几日，组长又找她聊天。

“如月，今天对班组长找我要人，说想让你过去帮忙，直接点了你的名。”组长一脸不悦地说。

“组长，这事我真的不知道。”如月慌忙解释说。

“唉！没关系啦，都在同一个车间，你想过去，直接和我说嘛，对方直接来要人，不放人显得我太小气。本来我还想让你当组长的，我今年过年可能要回老家去了。”组长笑着说道。如月终于明白了丁苗苗的用意，她用意不在副组长，而是正组长。

“好的，听组长的安排！”如月突然笑了一下，她突然答应了组长，仿佛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我和对班组长打个招呼，我和他关系不错的，让他多照应你！他是北方人，性格很豪爽的。而且他很懂得驭人之术，你过去要好好学习哦。记住任何职场，都是人心的集合体，特别是在车间里，一定要学会沟通与合作的学问。”组长说道。

“好的，谢谢组长！”如月说道。

“嗯，那就从下个月换班的时候开始，你下个月还要上一个月夜班，辛苦了！”

“没关系！”如月强忍着委屈说道。

十八岁的如月，第一次拿到薪水时，感觉自己的人生真正独立了，虽然实习期只有几百元，但是这对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第一年春节，如月告诉父亲，她不回去了，在工厂里和大家一起过年，张大海在电话里说自己一个人回去一趟，还欠别人一些钱，急的先还上，不急的先给别人一些话语，告诉对方，来年尽快还上。如月也答应父亲，年后会存钱，一定会把欠别人的钱还上，这些欠别人的钱都是为了她上学借的。张大海告诉她不用太着急，他感觉自己的天已经亮了，现在家里两个人赚钱，日子总会越来越好过的，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如月没有告诉他自己上夜班，只说自己在这里上班很好，吃住也很好，让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