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大赛”体育场里，几十号人并排而眠，睡姿千奇百怪。偶尔醒着的几个人，也都小心翼翼地做着动作，生怕弄出太大的动静。

只有三三两两的鼾声此起彼伏，协奏出一首不搭调的进行曲。

“啊......”

一阵惊呼声传来，打破了会场的安静。这声音仿佛来自一头受惊的野兽，声嘶力竭，其中夹杂着满满的恐惧。

叫声持续很久，与此同时李让猛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由于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嘴巴还保持着睡梦中的状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四周传来了几句抗议声，还夹杂着一些骂声。自然是吵醒了几个正在参加比赛的选手。好在现在留下来比赛的，都是真心奔着奖金去的，发泄了两声过后就各自闭上双眼重新入睡了。没多久，会场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李让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变化，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失心了一般。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他发出了人类历史上的终极三连问。

过了许久，他艰难地动了动着身子，茫然地打量了一遍四周，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记忆开始像呼吸一样，慢慢填充着他的身体。

他记得自己是来参加“睡眠大赛”的，然后莫名其妙地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对了，梦！

李让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他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打湿。身体的血液好像被抽干了一样，疲惫异常。想到这，他再也没有力气平稳地站在地面上了。

他摸索着重新坐回到自己的躺椅上，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李让做下来已是相当吃力，颤颤巍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完全的恢复了意识，确认了这是现实世界，才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思想，小心翼翼地回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

一个“恐怖如斯”的梦！

梦的开始，李让还是比较淡定的。他记得自己在玩右手抓左手的游戏，可是当他下意识地用手摸自己的脑袋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畅行无阻，自己的肩膀上竟然空空如也！！！

由于李让在梦境中意识是比较清楚的，并且梦醒之后记忆仍然是清晰无比。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是历历在目，这就好像你正准备给自己的头挠痒痒，却莫名地发现头不见了。

当李让在梦中发现自己头不见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想去看看自己的脸，但他发现不管用什么角度，他只能看到自己的下半身——脖子以下——没头没脸……那自己是如何看到的。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念至此，他再也无法控制地，大声喊了出来。

他看到自己的手、脚、身子、那个啥……忽然之间变成了一缕白烟，四周的空间急剧缩小扭曲，四面八方地向他压了过来。他骤然间觉得喘不上气，有一种濒死的感觉，只能更加大声的呼喊。他方从睡梦中彻底醒了过来。

李让不知道自己在折叠床上坐了多久，除了中途起身把折叠床换成了折叠椅的样子，自己安静地半躺在上面，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期间有一个工作人员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工作人员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这次带给他的震动实在是太大，身体直到现在还在瑟瑟发抖。

他瘫坐在躺椅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的空气发呆，大脑一片空白。

等到李让彻底平静下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丝毫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他知道这次比赛肯定是没戏了，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下去，只希望尽早离开。

此刻会场内人已走了大半，估计想法跟李让一样，深感获奖无望，自动退赛了。

李让看到右边的大汉仍然鼾声如雷，四仰八叉，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看了一眼左边，那个叫柳心的女子也不见了踪影。李让有点小失落，红颜薄命啊——这么早也挂了。

收拾完东西，李让来到程大爷所在的位置，发现早已人去床空。没再废话，大步直奔大门而去。

在体育场门口，李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跟一个身娇体弱……的小萝莉在亲切地交谈着，不是程大爷还能是谁？

“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程大爷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不是更早吗？”由于刚经历了一场噩梦，李让脾气正不好，又看到拉着自己过来的程大爷正在优哉游哉地谈情说爱，直接怼了上去。

“你不知道，这比赛有黑幕。有选手竟然偷偷服用安眠药，这还怎么比。”程大爷自知理亏，笑嘻嘻地解释道。

听程大爷这么一说，李让想起了隔壁的抠脚大汉，瞬间明白了，怪不得雷打不动。

瞄了一眼程大爷身旁的妹子，李让不怀好意地问道，

“这位是？”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新朋友——菲菲。”

“想入非非的非非？”李让

“不是，上面加个‘艹’字头的菲菲”

“哦～”两个人会心一笑。

跟着啥人学啥人，跟着老虎学咬人。

李让虽然没有感情经验，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而且还是一头天天处于发情期的公猪。这些年经过程大爷的耳濡目染，在这上面有着明显的进步。

程大爷偷瞄了妹子一眼，见脸上没有什么异常，安心了许多。指着李让说道，

“这位是我同事——李让，我们俩一起来的。”

“你好”妹子挥了挥手

“你好”李让表达礼貌

“好了，我俩今天只顾着聊天，一刻也没睡，有点累了，改天再聊啊。我们先走了。”程大爷边说边拉着菲菲准备走，并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给了李让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让故作不知的，转过脸面向菲菲，

“我也没有休息好，是时候该回家补个觉了。”

其中“回家”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调，这下程大爷可急了。

“这大白天的回家做什么？我听说最近有部新电影上映，我这刚好有一张电影票，就便宜你小子了。”说着从皮夹里掏出了五十块钱，背对着菲菲，偷偷塞给了李让。

李让瞅了一眼皮夹，实在想不通程大爷为什么要用钱包，里面的钱加起来还没钱包值钱。就好像小屁孩非要穿大人的衣服，空空荡荡。

除了这五十块钱，程大爷钱包里就剩一张红票了。

“拿错了吧，里面那张才是电影票。”

李让眼皮上挑，意思很明确。

程大爷正准备破口大骂，背后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怎么了，还走不走了？”菲菲

吓得程大爷赶紧把五十块钱收了回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仅剩的一百块钱扔给了李让。眼神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人为财死，鸟为she亡。看来说的一点也不假啊。”

李让心里想着，抖了抖手里的一百块钱，算下来今天还是有收获的。

经历过刚才的一场噩梦，他原本也不想急着回家，他想静静。

于是就沿着体育场门口的小路，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此时天气已经不算太热，日光虽然依旧刺眼，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已是强弩之末。阵阵微风袭来，身体慢慢的有了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

他也不愿多想，对于不好的事情，他习惯性的选择遗忘。只是悠闲地散着步。

不知不觉，李让走到了以前桌游店的位置。从门口的玻璃向内望去，里面的布局和桌椅板凳的摆放，跟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大门紧闭，贴着“转让”二字。

李让很疑惑，就算是竞争激烈，凭借着之前的客户基础，不该这么快就倒闭了啊？他还想偶尔过来“杀”两把呢。

无奈地掏出手机，搜到了附近的一个桌游店。好像是新开的，名字从来没听说过。

好久没杀了，他想重温一下久违的感觉。

主要是程大爷的战斗力还不错，李让要给程大爷留出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来到桌游店，接待他的是一位美女老板，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年龄应该比李让大几岁，一身很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聪玲干练。

美女老板看到李让进来，眼眸中一股不易察觉的明亮一闪而过。问明来意之后，很快就给李让安排进了牌局。

李让观察到店里基本上座无虚席，可见老板绝非平庸之辈。因为一个桌游店的好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老板的为人处世。这一点李让深有感触。

……

程大爷用仅剩的五十块钱打了一辆车，带着妹子回了家。美其名曰：切磋游戏。

简单试探之后，程大爷成功拿下“一血”。

妹子的技战术水平相当不错，绝对是“王者”级别。

吸了一根“事后烟”，程大爷正准备趁热打铁，再开一局的时候，不识时务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你大爷的，谁啊啊啊啊啊……爸！”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侧立在门外，正是程大爷的老爹程功。

老人极具辨识度，个子不高，膀大腰圆。一条爱马仕的腰带斜挂在肚子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看得出这条腰带已经尽力了，否则它哪怕再短个一公分，估计就要失业了。更加壮观的是老人头顶一片“地中海”，仅剩不多的几根毛发，无风自飘，肆意飞扬。

不知道老人听没听到程大爷的话，只是清咳了两声，里面似乎藏着怒气未消。

“我找你有事！”程功看也没看程大爷一眼。

“那我们出去谈，我进去收拾一下东西啊。”程大爷不等回音，“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干净利落。这种时候肯定不能让老爷子进来啊，里面还有一个妹子衣衫不整。

安慰了菲菲几句，约好了晚上再战，程大爷十分不情愿的出门了。

程功还在门外站着，程大爷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道，

“爸，你下次找我直接打电话就行了，不用亲自跑一趟。”

“我打电话你也得接才行啊！”

程大爷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电话设置了拒接来电。毕竟这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玩家的基本修养，不能影响游戏体验。程大爷自知理亏，便知趣地不再说话。

“让你里面那位朋友也一起吧。”程功

“她？还是算了，她比较害羞。”

程功顿了顿，欲言又止的样子，缓了片刻，才迈步离开。

程大爷冷汗直冒，自己这刚认识的妹子，还没摸熟呢，老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人监视自己不成？没理由啊，自己亲儿子有什么好监视的？

程大爷一路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吃饭的地方，更加让程大爷不解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