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走来,由于没有御剑飞行的缘故,已经两年了。
朝暮每至一城,都要带着苟十步去吃上当地的一顿特色美食。
苟十步不问,不代表他不会想。
这一路圈子绕下来,就算苟十步没有猜到其中的缘由,但也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
朝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到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想在这些吃食店中找到那人,还是这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幽冥曾经告诉过他,那人平生素好饮酒,那自然不会少上那么一顿下酒菜。
忽然有曲声响起,叮咚仿佛泉水,落在耳间,响在心上,清澈无比。
曲声极美,但这里是吃饭的地方,怎样也觉得不协调,哪怕朝暮与苟十步坐的是包厢。
朝暮戴上笠帽。
苟十步也取过笠帽戴好。
过了元州之后,他们走的越来越慢,于是蒙住头脸的事物再次从灰布变回了笠帽。
后来大凡能见过他们面目的人,不是不在了,就是被施展过忘魂术,早已经不记得这两饶模样。就连最新的画像还是那时候在落月城中住客栈时,店家二所描述的。
房门开启,随之而起的还有一声微惊的轻呼,好像是受了惊吓的鹿。
一个少女抱着琵琶站在屋外,很是娇,身上的素色衣衫显得有些大,鬓角插着一朵白色的茉莉花,看着很素净。
苟十步想起自己当初在玄宗时,见过山下的客人打赏书饶场景,于是顺手在桌上丢下了几枚铜钱。
那位少女有些犹豫,走到桌前,收起铜钱,低声又快速地道:“有人想对二位不利,请心。”
苟十步道:“抬起头来。”
那位少女微怔,依言抬头,露出一张清美的脸,眼神柔弱,很是惹人疼爱。
苟十步道:“黎歌落?”
眼前这女子与苟十步在玄试中见过的黎歌落别无二致,出了面容有些稚嫩之外,再也看不出别处的不同。
少女脸微红,眼里含泪道:“仙师难道认识我家姐姐!”
朝暮道:“倘若黎歌落是你姐姐的话,我等自然还是见过两三面的。”
他与苟十步自然是认识那位水云涧的黎歌落,关键是眼前这位少女是谁?倘若她是黎歌落的妹妹的话,又怎么会在其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水云涧的气息。
少女这才确定眼前的这两位男子认识自家姐姐。
“在我三岁时,姐姐便被仙师带走,爹娘告诉我那是一个很大的门派,我因修行资质不佳,只能进入了这烟州的修行派,二位仙师究竟来自何处?”
她的脸上露出微惧且有些真切的神情,茉莉花微微颤动,眼神更加柔弱。
要知道她修有秘法,就算是枢境界的强者也不见得能识出她的真实面目,如今她这副面容并不是自己本来的面貌,谁知今竟被朝暮与苟十步一眼看穿。
她哪里知道,苟十步修的是刀意炼心,眼力比同境修行者锐利无数倍,朝暮更是不用提。
苟十步道:“没想到在这塞北烟州居然还有你这般年纪轻轻便入守元境的女子。”
他与朝暮游历两年,就算与人打交道少,也总会知道些修行界的情形。
这位少女自称黎歌凉,乃是随城出名的女修,至于他是否是黎歌落的妹妹,他两无处证实,能确认的是两者面容的确有些相似。
他们只将黎歌落在水云涧的事实一一告知,其余也并未多什么,因为关于黎歌落的事情,他两个大男人如果知道更多,那才有鬼呢。
黎歌凉见两人将黎歌落的事情都一一告诉她,心存感激之情,对着二人款款拜倒。
“感谢仙师告诉我姐姐的下落,同样感谢仙师杀了混元门的那些奸人,那些人先前将我派灵丹洗劫一空,还将负责灵丹看护的我打伤。我派实力微弱,自然不敢得罪他们,于是都怪罪道我的头上,掌门足足让我思过了两年。
不管是混元门掌门亲至还他那些个弟子,我都应付不了,所以我是真心感谢二位仙师,才特来示警。”
苟十步道:“谁?”
黎哥凉道:“监察司。适逢烟州宴请四方道友,参与此事的修道者众多,有昆仑的长老,问阁强者,无量宗高僧,还有玄元山仙师。”
苟十步道:“你为何知道是我们?”
黎歌凉有些不安道:“不便告知,还请仙师不要追问。”
房间安静起来。
火锅汤沸,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黎歌凉担心道:“二位仙师纵然法力高强,但敌人势众,还是不要在烟州停留为好。”
苟十步望向朝暮问道:“杀了?”
朝暮道:“随你。”
黎歌凉睁大眼睛,显得很无辜。
片刻后她才明白了二人这番对话的意思,顿时惊慌起来,又急又惧,眼里蒙上一层雾汽,很是可怜。
“我见犹怜。”苟十步道:“要不然你带回去给你做伴?”
朝暮道:“似乎这只是你内心的想法,又何必强加于我身。”
苟十步道:“那算了,你走吧。”
黎歌凉见识极广,却没见过这样的怪人,哪里还敢停留,抱着琵琶赶紧退走。
一盘青菜加上一盘牛肉,让沸腾的火锅汤暂时回复了平静。
苟十步望向窗外。
晚霞越来越红,忽然有道巨大的阴影,从海那边的方向侵袭过来。
空里的巨大阴影,是穿梭在云里的飞舟。
伴着一声低沉而悠扬的叫声,飞舟喷出无数气浪,化作雨点落下。
冬末的烟州城,提前迎来了一场落雨。
晚霞的边缘出现了一道彩虹,无比美丽。
烟州城里响起一片欢呼。
这是烟州的盛大仪式,欢迎那些远道而来参加宴席的修道者。
苟十步看着落雨的空,道:“表明身份?”
用了两年时间才来到这里,他知道朝暮在见到那个人之前肯定不会离开。
那么显露身份如何?反正再过些便是入峰大典,他也要回玄宗了。
朝暮道:“不急。”
苟十步收回视线,看着他认真问道:“那怎么打?这人可是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