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黎歌落一直在暗中潜行,很少露面。
不知道是不是在刻意避着朝暮等人。
朝暮对此人并不在意,甚至都不知道她何时离开的万剑陵,又何时进入了寒丘秘境,直至此刻见到了她本人。
但他很清楚,黎歌落此时为何会出现,而且看着自己。
他是玄宗的代表,更是簇辈分上较大的人,理应以他为中心。
处理事情当然要公允,问题在于,此时此刻,怎样的处理才算得上是公允?
他向前走了一步,却被苟十步拦在了身后。
黎哥落眼中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她倒是想看看朝暮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苟十步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缓慢地道:“这件事情用不着你管。”
不是朝暮不能管,而是有人会管。
先前那道来自远方林中的肃杀剑意,并不属于黎歌落,另有其人。
那对墟观的师徒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急着离开。
便在这时,那道肃杀剑意来到了河滩上,直接破开岸上的树林,强横至极地斩至那张宗雨的身前。
张宗雨神情骤然,一声厉喝,飞剑化为十把,依次挡在身前。
只听得一声极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溪边的冰面被破开,溪水澎涌而出,好不激烈。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楚从林里飞出来的那道剑。
那道剑眼看着要被张宗雨的最后一道飞剑真身剑格住,却陡然间大放光华,威力陡然再升,仿佛要把整道冰面斩开一般!
轰的一声巨响,河里流淌着的水尽数被震的飞了起来,无数冰片被激起,在阳光下显得煞是好看。
张宗雨一声闷哼,胸口如遭重击,双膝微屈。
整个身体如断线的纸鸢般便向河的那头飞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双脚在地上拖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直至退出十余丈,他才停了下来,脸色苍白至极。
在他的胸口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剑痕,唇角亦是血溢不止。
震到空里的冰片,便在此时落了下来,张宗雨浑身湿透,看着好生狼狈。
那名紧随在身后的年轻道人这才缓过神来,急急向河对面跑了过去。
……
……
“好锐利的地元二十四剑。”
朝暮看着这幕画面,在心里默默想着,当年只是听过缥缈道门这剑法,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未曾想到今日赵冷使用出来,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他和苟十步转身向树林里望去,只见赵冷和周凉里面走了出来。
“你想往哪里走?”
河水重新开始流淌,水声却遮不住周凉冷漠的声音。
对岸,张宗雨师徒相互搀扶着,正准备离开。
同是守元中境,缥缈道门的剑法要比墟观的剑法强太多。
一个藉藉无名的墟观观主,又如何能与缥缈道门的弟子提并论?除了认输别无它法。
听着这声,张宗雨转身望了过来,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愤怒的情绪,道:“你想怎样?”
周凉面无表情道:“把东西留下。”
张宗雨一咬牙,把手里那块残缺的法器扔了过来。
周凉依然没有让他们离开的意思,继续道:“然后过来赔罪。”
张宗雨喝道:“休要欺人不甚!莫要仗着缥缈道门势大,便如此过分。”
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朝暮。
寒丘秘境中的规则便是如此,水云涧那对师姐妹打不过他,法器自然归他。
他打不过赵冷,自然留不住法器,所以他自问也没有什么需要向他们赔罪的地方。
赵冷仿佛不知道他的意思,接住法器,毫不犹豫便给了那位水云涧的赵师姐。
赵冷握着剑,向河对岸行去。
朝暮道:“他受的伤很重,无力再战。”
这句话里没有行聊意思,但就是行了、够聊意思。
赵冷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朝暮,眼神微寒。
缥缈道门与玄宗有无数难解的纠葛。
周凉等人与朝暮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集,甚至还有矛盾,在他的眼中,朝暮此人本就极其讨厌。
苟十步依然站在朝暮的身前,面无表情。
虽然他现在是守元初境,比赵冷要整整差了一个层次,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惧意,连紧张都看不到。
这就是见惯生死、杀过无数妖人所培养出来的底气。
黎歌落看了看苟十步,蹙了蹙眉,走到赵师姐身边。
周凉看着朝暮微讽道:“先前你不话,这时候来装公道?”
朝暮想了想,没有解释自己先前准备做什么。
水云涧那位赵师姐不想双方因为自己而冲突起来,柔声劝解了两句。
周凉没有话,脸上的嘲浓神情却越来越浓。
“从玄试开始,你对我似乎一直都有敌意。”
朝暮看着他认真问道:“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周凉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我是缥缈道门,对你有敌意,不是很应该的事情?”
周凉道:“或者你应该考虑一下,当整个世界都对你保有敌意的时候,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朝暮沉默了会儿,道:“我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现也有可能是这个世界错了。”
赵冷拍了拍周凉的肩头。
周凉神情漠然,不再多言。
朝暮摇了摇头,趟水过河,来到那对师徒的身边。
看着那名叫张宗雨的观主胸口恐怖的剑伤,他道:“伤势太重,你们得离开了。”
那名年轻道士心想刚刚进周园不到半日,什么都没有获得便要离开,脸上顿时流露出不甘的神情。
朝暮道:“先前你师父也过,这就是这里的规则。”
年轻道士看着他,愤愤不平道:“你是玄宗大人物,为什么不帮我们?”
朝暮没有接话,继续替张宗雨搭脉,低着头道:“必须抓紧时间。”
张宗雨有些虚弱地点点头,他与徒弟的阅历见识自不一样,知道先前虽然朝暮没有出手相助。
但如果不是他在场,自己绝对会被那两名缥缈道门的少年强者赡更重。
他从腰间取出入园前拿到的传送符,颤颤巍巍地捏碎。
淡渺的的青光与他融为一体,在空中流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