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念了!”
龚元房本想拒绝,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犹豫。
他站着想想,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和左右,只能咬咬牙同意了。“行吧,那就看一会儿,看几分钟就走。”
龚元房点着头,老人看见,大乐,喜形于色,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脸面一层层的散开。
“好勒,谢谢你了,给你添麻烦。”
老人贪婪的看着天际火红色的太阳,忍不住的伸手指着它,一脸的陶醉。“你看看,这阳光多美……”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不知不觉,老人躺在移动病床上,居然唱了起来。
他摇头晃脑,低声的哼虽,两只被特意裸(和谐)露在被褥的双手还随着曲调和节拍轻轻的舞动,很有节奏感。
龚元房看见,心里大是惊讶,心想对方病成这样了,现在不但人老了,现在连走路都病的无法行走,居然还有这份心态,这么好的心情,而且还唱的不错,几乎没什么走调。
他不由得注视着老人,被对方这份乐观渲染,听着他的曲调,看着对方那双布满老人班和皱纹的双手,对方的手指一根根的勾动,似乎在弹奏。
然而好久不长,老人只是唱了几句,眼看就又要唱完一段,居然开始咳嗽,而且越咳嗽越厉害,歌声不得不停下来。
“咳咳咳……”
“咳咳咳……”
老人咳得身子不停的抖动,脸上一片潮红,好像随时就会喘不过气来。
龚元房看见,大惊失色,赶紧的松开手里的推柄,上前扶起对方,拍着对方的后背,为对方顺气。
好一阵手忙脚乱,老人终于喘顺了气,只是脸上依旧是一片潮红,没有完全褪去。
龚元房的心里大是懊悔,觉得就不应该多事,早点把病人推入病医,对方说不定就不用这么痛苦。
看到对方这样痛苦,龚元房不由得有些内疚,在眼神中流露,只是看着老人的眼神,就小媳妇一样,有几分幽怨。
老人只唱了一小会儿时间,不过三两分钟,根本没过足瘾,此番坐直了身体,忍不住的想要再来一段。
只是看到龚元房低着脑袋,始终不敢抬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老人随即明白,不好意思再给对方添扰,于是只能是放弃。
“唉……,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就不唱了,我们在这里晒一会儿。”
老人唉声叹气,嘴里说着,乖巧的躺回了被窝里。
龚元房听见,心里大喜,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要是眼前的老人真的使性子,他实在是不忍拒绝。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事,多一事说不定就会犯错误。
看到老人方兴未艾的样子,龚元房赶紧的上前,为对方塞紧被褥,防止老人受寒,他脸上带着笑容,嘴里宽慰着对方,巧妙的岔开了话题。“老爷子,您是艺术家吧?歌唱的真好!”
他早就看到了对方的行李中有一个长布袋,看其重量和形状,似乎是一把二胡。
病到这个时候,路都走不动了,对方放不下这把二胡,只能是说对方真的深爱它,所以随时把它带在身旁。
只是让龚元房出手意料的是,老人听到他的话后居然是摇头,然后呵呵的笑了起来。
“呵呵……,没有。”
老人果然被挠中了痒处,听到龚元房的话后满脸笑容,呵呵的笑了起来,不过嘴里却是说的谦虚,不停的摇头。
“我算是什么艺术家,哪门子都算不上!”
“我祖上是打铁的,到了我手里,手艺没了,青年的参军,回来就在单位里上班,与艺术两个字沾不上边。”
“一点都不没有!”
老人摇着头,话里说的是不沾边,只是他在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还是有意无意的看着旁边布袋里的二胡,有几分痴迷,忍不住的伸出手去摸了一摸,仿佛是陪伴多年的老伴。
看着他这样,龚元房不由得大是后悔,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换一个话题,不用这样转来转去,最后又转到了这上面。
他提心吊胆的看着老人,生怕对方临时起意,又想拉上一段。
只是很显然,老人会错了意,看到龚元房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还看着身边的二胡,他还以为是龚元房是听他来一段。
于是,老人摇了摇头,拒绝了龚元房。“不成了,今天没力气了,过两天吧,过两天等我身体利索了,再给你拉一段,只是我这是业余的,你可不要嫌不好听。”
老人打趣着龚元房。
龚元房听见,心里大喜,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用力的点头。“好,老爷子,就依你……”
只要对方不在这个时候要求拉二胡,龚元房千肯万肯,只是刚刚点头,他又觉得有些不妥,赶紧的摇头。
“别,老爷子,您别给我拉,你自己乐着就成,我不想麻烦你。”龚元房赶紧的拒绝。
他不是不想麻烦眼前的老人,更多的是不想对方来麻烦他,要是龚元房在工作的时候,对方找来,时不时的说要给他拉上一段……
那画面,龚元房简直不敢想,想想都觉得害怕。
只是龚元房不乐意,老人更不乐意,听到龚元记这样说,退避三舍,老人当场就怒了,鼓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龚元房,接着就看到了他防护服上的姓名,脸色变了变,开始变的有些缓和,和颜悦色。
问道:“小龚啊,你是本地人吧,外面这姓氏可是不多,参加工作多久了?”
这是哪跟哪,这也跳得太快了吧?
龚元房听得满头雾水,就像一头呆头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老人看见,不由得有些生气。
道:“行了,不晒了,我们进去吧,不让你为难。”
这一次,龚元房马上就听懂了,赶紧的点头,推着病床就走。“哎,听您的!……老爷子,您别生气,我刚才是没反应过来,我是鄂省人,离这儿不远。”
龚元房总算是缓过劲来,嘴里开始讨好,他可不想对方不高兴,然后给他来上一段,不管是什么段,他都吃不完的兜着走,谁让对方的年纪摆在那里,只要对方不犯法罪,偶尔耍个小性子,千错万错都龚元房。
“您老海涵,别介意!”
龚元房赶紧的讨好,想把对方的气给平了。
老人听见,这才有些满意,脸色好看一些,只是对着龚元房不停的点头,弯腰勾背,很是不满,倚老卖老,当即就开口训斥。
“年纪轻轻的,老是耷拉着脑袋做什么,你没得罪我,工作也挺好,我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你有什么想不开?”
“想当年,我还不到二十岁,挎着三条猪蹄子就渡过了鸭绿江,虽然伤了腿,但是一样平安归来,健健康康活了几十年,眼看着就是八十岁,黄土都埋到肚子上了,我都没有想不开,你还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老人吹胡子瞪眼睛,稀缺的牙齿,说话时嘴巴里不停的漏风,扑哧扑哧的响,但是龚元房忍着,就是不敢笑,勾着头忍得好不辛苦。
老人没察觉,还以为对方是没脸看他,心里不好意思,于是脱口说道:“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给你解决!”
老人大包大揽,豪气干云,只差没有拍胸脯。
龚元房登时就傻了,难道我手里推着的,眼前移动病床躺着的,瘦的皮包骨头、病得不能行走的风烛老人,居然会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大佬?
龚元房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