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新军还正在开会,会议并没有散去,他就收到了陆景武正在抢救的消息,惊得他赶紧的赂肖部长告假。
除了收治疫情患者的病房,重症医院还有一个几间不大的普通医疗病房,专门负责收治非染疫病人,陆景武就在这里的急救室抢救。
等到井新军赶到急救室的时候,已是傍晚差不多七点,此时天色已黑,医院里尽是明晃晃刺眼的白炽灯。
魏勤就病房外走廊上的墙壁上倚着,靠在墙壁上,神情有几分疲惫,两眼出神,正呆呆地看着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发呆,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井新军差不多走到对方的面前,魏勤才发现了他。
“井主任,……”
魏勤有几分自责,正要说话。
不想井新军直接伸出手,向她摆道:“什么也别说,等我先看过以后再谈,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人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人醒过来了吗?”井新军问着魏勤。
看到井新军这样,面色严肃,铁青着脸,魏勤心里觉得有几分委屈,两眼通红,眼眶里一下子就是泪水。
她强忍着泪水低着头,不敢面对井新军,看着他的双眼,听到对方问话,魏勤赶紧的点头,哽咽道:“嗯,醒过来了……,刚醒没多久,目前还算稳定,没有什么大碍……。”
井新军只是面色一怔,接着心里就是狂喜,忍不住的高兴,脸上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缓和,有了几分笑意,还不等对方说话,他就点头说道:
“那就好,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好,我还以为……,我还为……。”
井新军摇着头,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但是这并不妨碍魏勤听懂了他的话,疫情期间,工作繁忙加班加点,长时间工作或者是24小时连轴转,许多医务者和一线工作人员的
“我刚刚正在了解情况,询问小武的病情,韩医生刚刚做过全面的检查,他前脚刚走,关怡她们后脚就过来了,下班过来探望小武。……几个人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不好意鸭子进去,所以在这里避避。”
魏勤解释自己为什么在不病房里看着陆景武,而是站在房的原因,不见她自己的双眼也微微见红,眼眶中似乎有泪水,而且是在井新军说话之前,想来陆景武发生事故之后,她自己就在自责,伤心难过。
井新军看见,嘴里并不说破,只是微微点头,反而说道:“嗯,年轻人说话与思维方式与我们不一样,那就让他们说一会儿吧,说不定哭过之后就能开心一点,只要没事就好。”
“我正在开会,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小武病了,差点把我魂都吓没了,千防万防、千想万想,没想到还是出事了,电话里头也没办法说清楚,我挂了电话就赶过来了,没想到他居然醒了,运气不错!”
井新军自嘲着宽慰自己,脸上带着笑意,也借此宽慰魏勤,两个人就站在走廊里说话。
魏勤早已是人生接近一半,自然晓得对方的用意,晓得对方这是在宽慰她,不由得脸上带着笑意,眼眶里却含着泪。
“谢谢你。”
魏勤向井新军致谢。
井新军听见,一脸的笑意,嘴里笑道:“谢什么,我就没安好心,晓得小武只是心律不齐,并且已经醒过来了,我才有时间在这里说笑,要是没醒过来,我说不定拿把了刀捅自己几下。”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和肖部长都是一样的,受他熏陶,要是别人犯了错,小错就要揪着,往死里整,天天的说,防微杜渐要是对方犯了大错,我一个字也不说,让他去愧疚,这样对方说不定反而能够得到更深的教训。”
“我今天说了这么多,只能说你犯的错误还不算太大,至少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井新军的脸上带着笑意。
井新军说话,魏勤一直微微的点头,嘴里并不说什么。
看到她这样,井新军于是接着继续说道:“当然,这一次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只能说是我们的运气不错太差,错误本身是存在的,不管是你,还是我,最初的时候没有采取更强力的措施。”
“没有发现他经常在休憩室睡觉,休息不好,这是其一第二点是我们最初的时候,充分的意识到他的工作量,只想着挺一挺,结果就挺出事来了,中间没有想过更有力的措施为他分担工作。”井新军先是检讨了一番,两眼看着魏勤。
他嘴里说道:“经过这几天的磨合和熟悉,大家对我已经很熟悉了,对我们的规章制度更是熟悉,有着充分的理解,什么能做,哪些事又不能做,不能做的又应该怎么去处理,大家都一清二楚,我接下来的工作可能会轻松一点。”
“我看这样吧,……接下来两天,就让我暂时替代小武,行使他的工作职责,你看怎么样?”井新军提出了建议,嘴里问着魏勤。
魏勤听见,心里一惊,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反对,井新军接着又继续说道:“你别急着反对,我这样说是有缘由的。”
“你别指望吕建中和王亮他们,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会改,下午在会上已经强调,为充分的发挥医疗人员和麻醉师的优势,医院里会成立专家组,对各种高难度病症进行会诊,提高医生的工作效率和诊治速度,抢救重症病人与之对应的就是麻醉师,他们也会组成一个插管组,全医院负责插管,并有配套的护师,男护理人员。”
井新军介绍过医院的新动态,接着说道:“这要一来,病区里需要用到男护士的情况就会不多,我想我可以忙过来。”
井新军点着头,似乎事实真的就是这样。
然而魏勤心里清楚,哪里是不用配合插管,工作量大为减少,但是需要用到男护理人员的情况也是不少,远远不是对方嘴里说的不多。
不多,那只是相对而言。
魏勤的心里还是不同意,见井新军拿眼询问着自己的意思,她开口说道:“用不着,我们能克服的,多一个人有多一个人的事情,少一个就有少一个人的事情,”
“……小武要休息两天,但是也不是绝对不能劳动,只要他缓过来,偶尔还是能动一动手,其它的我们自己想办法,人多力量大,医护团队现在有十几个人呢。”魏勤告诉井新军,人多力量大。
井新军听见,微微一笑。
点头道:“嗯,是挺多的,但是都在忙着呢,就这样吧,反对无效。你将我的意思告诉大家,谁也不用和我客气,需要用到我的时候直接打电话,或者来找我,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回去之后就施行。”
“都说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成牲口使,如今正是这种时候,不能有太多的顾忌,你们已经当成男人使,那么就应该把我当成牲口使,呵呵……”
“就这样吧,愉快的决定了,我进去看看。”
井新军干笑着,说走就走,根本不给魏勤继续反驳的机会,看着他故意匆匆忙忙的要样子,魏勤忍不住的翻白眼。
她的嘴里没有明说什么,一直等到对方井新军进了病室的房门,魏勤的嘴里才再次说道:“谢谢!”
是的,再一次感谢,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专门对井新军所说。
她说的谢谢不仅仅是只有一种原因,而是很多种原因,井新军刚才特意的宽慰只是其中的一种,魏勤更在意的当初他在开会前特意的让她前去寻找陆景武。
如果不是这样,陆景武在睡梦中的时候,魏勤根本不可能发现对方的异常如果是这样,魏勤不敢想象它带来的后果!
魏勤的心里心有余悸!
若是陆景武发生意外,她甚至都不晓得该如何去面对,面对他只等着举办婚礼的妻子,面对他还在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以陆景武的父母,医院、同事,还有自己的良心。
还有一位身在不远,就在不到十公里远的方舱医院,每天累成狗一样,依旧记得在睡觉前打来电话询问队员们情况的秦峥嵘。
“看着他的们,他们还只是一群孩子。”
“告诉他们,……我必须完完整整的把他们带回去!”
秦峥嵘的话语仿佛就在眼前,几乎每天都要在魏勤耳边念叨一次。
魏勤痛苦的捂上了双眼,然而捂着眼,尽下心来,却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多少痛苦。
怎么回事?……魏勤记得自己刚刚还苦的痛不欲生,倚在病房的墙壁上愧疚的无法抬头,怎么一转眼就变了?
难道真是倾诉也能带来心境的变化?……但是她不记得自己有向谁倾诉,和井新军有吗?她向他倾诉过吗?
魏勤不记得自己向对方倾诉过。
她忍不住的摇了摇头,继续倚墙靠着,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在缺少陆景武的情况下,工作应该怎么去安排。
她管理的护士队伍号称十几个人,但是分成三班24小时的轮转,每班也只能有三四名护士,照顾的是接近二十位重症病人,急救、吃穿洗、日常医疗护理……
心里只是想想,魏勤的心里就心乱如麻,这么多工作,不晓得自己这几天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的护士队伍又承担着怎么样的压力,以及繁重的任务。
而且这些任务还需要穿着笨拙的防护装备来进行,给她们带来更大的压力,衣食住行、工作生活皆是不便。
怕尿急?对不起,你不能脱了工作服,就尿在防护服里面的纸尿裤里吧。
饿了,想吃点食物补充体力?对不起,你带着口罩,就算想脱下来进食也不行,这样会病从口入。
渴了,想喝水?对不起,还是不行。为了控制尿量,水也得少喝,而且喝水容易出汗,汗水太多,防护服就会变成盔甲,变得笨重、僵硬,而且容易出现湿疹!
人有三急,衣食住行,只要是防护服穿在身上,就会带来不便,甚至是不能进行,她们只能忍着,等待着每次数个小时以后防护服脱下来的那一刻!
魏勤忍不住的抓了抓头,她没想过她的队伍能坚持这么多天,而且是在这种艰苦的情况下,有人叫苦,没有人喊累,每一位医护人员都在乖巧、努力的工作,尽心尽力的承担着自己的每一份工作。
她们已经长大了,不知不觉就已经不再是孩子,而是一名名合格的医护工作者!
我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魏勤忍心里无比的自豪,想着将这个消息告诉秦峥嵘,和他一起分享。
魏勤激动的热泪盈眶,她忍不住的抬起头,两眼看着天花板,伸出手将眼中的泪水拭去。这里只是普通的病房,她只是戴了一个口罩。
今日是什么日子?魏勤觉得有必要铭记这一刻,记下这个有特殊意义的日期。
掏出手机,打开日历。
屏幕上显示的是2020年2月6日,农历是正月十三。
魏勤忍不住的有些失望,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元宵节在两天之后,情人节也在几天之后,普普通通的很平凡的日子,一般没有多少人注意。
“没关系,它注定不平凡!”
“你行的!”
魏勤心里暗暗的念着,再一次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把手机收了起来,然后继续仰着头,思考着接下来的工作。
她并没有做错,井新军更没有说错,年轻人的说话方式和思想就是与中年人不一样。
怡和李姣姣等人前来探望陆景武,刚开始还哭的稀里哗啦,只是一小会儿时间,关怡就已经开始和陆景武讨价还价。
:“小武,你今天吓死我们了,你看看,小心脏还在蹦蹦地跳,姣姣和娜娜也是这样,结果你啥事也没有,活蹦乱跳的,我们还以为你……,结果你啥事也没有!”
关怡一手捂着心脏,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一手指着病床上躺着的陆景武,嘴里有几分庆幸,接着便说道:“回去之后,你必须好好请我们嗟一顿,补偿我们。”
说过之后,关怡暗暗的不着痕迹的捅一下李姣姣,然而还不等着她动作,李姣姣前一秒还哭的稀里哗啦,脸上带着泪痕,听到关怡的话立马就有了反应,不待关怡捅动,她就已经开始点头。
李姣姣开口说道:“对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咯咯……”谭娜配合着笑,挤眉弄眼。
陆景武看到有美女来探望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装娇弱,嘴巴里哼哼有声,乐得找不着北,听到这话一下就警醒了,立睁大一对眼睛,不敢置信打量着眼前的一对死党,还有旁边幸灾乐祸的谭娜。
他的嘴巴忍不住的变成了一个圆形。
“啊……,小,……小怡怡,你不是来探望病人的么,怎么是来打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