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要救他,就把那把剑从他胸口拔出来。”
小鱼犹豫的看着剑柄,不知该不该信他。
岑璧看着小鱼犹疑的样子,似有了兴味继续道,“但是……只要你拔出那把剑,坠月噬魂阵就会反噬,困在这阵中的冤魂就会将这座城中之人都啃食干净。”
“你要怎么选?”岑璧笑问道。
小鱼右手握着剑柄,皱眉斥道,“胡说!你这阵法根本达不到吞噬青阳城几万人的性命。”
“竟然没骗过你。”岑璧假装惊讶道,“你说的对,这个阵法的威力是还杀不了全城的人,但要取这岑府内数百人的性命还是轻而易举的!你说,对吗?”
岑璧侧身缓缓坐起来,气定神闲道,“你要怎么选呢?”
小鱼握着剑柄的手心微微潮湿,他说的对,现在整个岑府都在阵中,只要大阵反噬,这里所有人都会成为祭品,魂魄与大阵融为一体,然后大阵威力会更加强大,总有一天它会强大到可以吞噬青阳城,乃至更多的人。
可秦宋呢?他怎么办?他那么努力的想要赎罪,可他究竟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又凭什么牺牲他呢?一定还有其它办法!
这把剑剑气凌厉,和刚刚刺岑璧时完全不同,她现在只是握着剑柄就能感受到其中饱含的灵气。秦宋以魂魄去修补它来对抗大阵,而大阵亦是以魂魄为祭品,来增加威力,二者似乎有很大的渊源。
楚暮曾说过坠月噬魂阵开启需要九九八十一个魂魄,之后魂魄成倍叠加,威力也会成倍增长。而这把剑却只用了一个生魂就能与一百六十二个魂魄的大阵抗衡这么久,可见威力。那么……
小鱼正准备动作,只听见身后有人喊道,“不要!”
小鱼转头,不知何时,被反噬晕倒的老夫人已经醒了,她脸上血迹未干,艰难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她走来,“姑…姑娘…不能拔!他…他是骗你的!”等走到小鱼面前,竟像是用尽了全是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小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仔细观察过老夫人,她似乎一瞬间老了很多,头发都白了,可她明明还不到五十岁。
“骗我的?”小鱼不动声色。
“这把剑,名唤九幽,是我师父当年的佩剑。”老夫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师父道法高强,他一生斩妖除魔,用的就是这把剑。”
说完看了眼没有因“斩妖除魔”四个字而产生多余反应的小鱼,继续道:“九幽剑是最好的炼器师,用特殊的材料锻制而成,内里可以容纳灵气。师父当年身殒,将他最后的灵力都输进了剑里。他告诉过我,九幽剑可以用魂魄激发其所容纳的灵力。魂魄越强大,威力也会越大。”
“也就是说,没有规定是几个人的魂魄?也没规定非得是人的魂魄,妖的也可以,是吧?”
老夫人郑重的点了点头。“如今青怀的魂魄在剑里,若是强行拔出,损伤神魂事小,可能会让他魂飞魄散,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破阵,再将他救出。”
小鱼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没有丝毫犹豫,魂魄离体进入剑内。
一片白光闪过,小鱼进入一方小世界,只见四周到处是凝聚成闪电四处流窜的剑气,自己身在中间一个百米见方的平台上,这里只见有一座一人高的石碑。小鱼查探四周,确定这里只有这么大,才走到石碑前,观察起来了。
就在小鱼进去的瞬间,九幽剑灵气疯狂涌出,穿过房顶,与笼罩在岑府外面的大阵持续相抗。
顾倾阁密室内,楚暮端坐在阵中,只见他面前的池内黑气弥漫,煞气逼人,仿佛还能听见嘶吼的声音。
忽然楚暮察觉了变动,眉头紧皱着,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随着楚暮的施法,慢慢的嘶吼的声音变小,黑气也渐渐消散,变成了一缕缕金色的丝线的样子在池中飘荡着。楚暮睁眼,双手结印,池中的丝线都飞出池子与九幽剑灵气一起对抗大阵。不一会儿,大阵就裂开了口子。
楚暮站了起来,检查大阵并无不妥后,转身离去。
松涛苑中,自小鱼进入剑中后,岑璧便吐出了一大口血,身上魔气时隐时现,勉强的靠在身后的柱子上。老夫人一眼也没敢看他。
“咳咳…咳…咳,这祭九幽剑的法子,咳…咳,母亲…可害得我好苦啊!”
“阿璧,回头吧。”老夫人淡淡道。
“母亲,还要我回头?”岑璧咳的心肺剧裂,仍轻笑道,“如今局势,母亲以为自己稳赢了吗?”
“赢……我从没有赢过,当年没有,如今更没有。”老夫人努力坐直,眼睛却低垂着,她本打算自己以身祭剑来破阵的,只是心里总是存有一丝妄念,期望岑璧可以自己醒悟,这样他也不必承受阵破时魔气吞噬魂魄之苦,只是如今再没有一丝挽回的余地了,或许从他们受不知洲蛊惑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机会来挽回。老夫人自嘲的笑着,缓缓向岑璧望去,看着他与自己丈夫相似的面孔,心里一片凄然。“你不是问过我,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吗?”
“母亲如今肯讲实话了吗?”
老夫人闭上了眼睛,良久言,“当年我和你祖父合力用坠月噬魂阵将不知洲带回了岑府。就在那时,我遇见了你父亲。”
老夫人紧紧攥着的双手慢慢放松,“他那天穿着白衫,拿着一把折扇,呆呆的看着我。我当时就在想,你祖父那么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呆笨的儿子。”
老夫人轻笑一声,“我当时的身份出入岑府多有不便,你祖父知道他爱慕我后,便想让我嫁予他。我之前只知道修炼,从没下过山,也不懂人间情爱,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嫁了。婚后,你父亲真的对我很好。很快我们就有了你……”
“我以为我能够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的。”老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是,利用魔蛊控制人心,时间长了总是有许多弊端,容易叫人发现。所以我们要扩大阵法,只有大阵再吸食一些魂魄,我们就能利用它控制不知洲,再进一步吸取魂魄的气运。”
岑璧嗤笑一声,看着老夫人,“普通人的命格,你们怎么看得上啊!”
“是啊,所以我们跑了许多地方,去找那些气运尚佳的人。可就在这时候,你父亲发现了一些端倪。他悄悄的跟着你祖父,看到了我们用生魂祭阵……”
“他是不是也和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大惊失色!惊惧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看到自己最尊敬的父亲和最心爱的妻子合力杀人,宁堕为魔。他是不是以为自己疯了,他是不是拼命要为你们找理由,可是还是不能接受!”岑璧看着自己的母亲毫不留情的道。
“是,你说的对,他将自己关在房间,谁都不见。整整三日。”老夫人缓缓闭着眼睛,一滴眼泪缓缓落下,“第四日,他出来后,下了一个决定。”
“该不会是祭剑吧?”
“不,他那时根本不知道九幽剑的存在。他只是一直看着我,只说了一句‘我劝不了你是吗?’,看着我点头后,他就离开了家。一年后,他回来了,以身祭阵,将不知洲再次封印。我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整个岑府都能闻见血腥味。阵法将成,最后……”
“最后你们放弃了,自行将大阵也封印了?”
老夫人疲惫的点了点头,眼睛悠远的看着远方,似乎在回忆那个曾经笨拙的、小心翼翼抱儿子的人。那个人总是温柔的看着她,可后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她以为他是恨她的,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种看着最在乎的人一步步走入深渊的无力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