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阵夜风起,吹得整个庭院荒草簌簌作响,周遭漆黑,只能依稀见到住宅前立着的一棵老树枝干飘摇,如同巨人,又好似鬼魅。
不过生在凐荼的人,是从来不怕鬼的,她们从小就学会了残杀同伴,来获得生存下来的机会,她们自从与凐荼签生死书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余生都将带着同伴的血苟且一生了。
不过我不愿意如此。
有次我与小五一起执行任务时,他就说过:“十七,看你很不安生,是否想过以后。”
莫说眼前的以后,就是这辈子不都要为凐荼卖命吗?
我那时还装傻骗他,说:“以后不就是现在,现在不就是以后。”
小五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也许他看透了我的心思,也许他已经断定我就是个说谎精。
小五是唐卿父亲在世时培养的最后几个杀手中的一个,而我是唐卿接手凐荼后的亲自调教的第一个杀手。
本来一起的有一百人,不过他的名单中只有一个空位。
和小五一起完成任务后,就再也没见到他,直到一个多月后去克莱尔那里领任务时在他的办公室看到了小五的手牌。
凐荼杀手的手牌本该被杀手随身带着的,只有杀手出了意外组织才会收回代为保管。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小五所说的以后,想他说我不安生,想这点不安生被旁人察觉的后果。
从前我所向往的以后是能与唐卿在一起,后来看到了小五的下场,活着就成了唯一的奢求。
思绪停留在这里,我被一阵冷风唤回现实,一抬眼,就见年轻男子正用他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看着我,目光冰冷,精亮的眸子中带着置身事外的冷漠。
对于一个出手相助的人尚且冷漠。
我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毫不躲闪的与他对视,终于他不愿在与我僵持下去先错开的目光。
“小时候妈妈带我在这附近住。”年轻男子指了一个方向接着说:“就是在隔壁。”
我点点头,这点信息已经足够打发我的好奇心了,便不再多问,不想年轻男子又说:“看你长相不是这里人,年纪轻轻,为何漂泊异国。”
“你叔叔没说我是什么人?”我反问,不过仔细一想,刚刚魏老板估计也是半真半假的唬我,而我喝了点酒意识迟滞才正中下怀。
“我不知哪里是故乡,哪里是异国。”我耸耸肩,有些自嘲的回答道。
“你叔叔没说我是什么人?”我反问,不过仔细一想,刚刚魏老板也是半真半假的唬我,而我喝了点酒意识迟滞才信了他的话。
“我不知哪里是故乡,哪里是异国。”我耸耸肩,有些自嘲的回答道。
男子不讲话了,他似在放轻自己的呼吸,过不多久,只听到前方院内有细微响动虽然借着夜风能掩盖几分,仍然逃不过我的耳朵。
“有人...”
男子刚吐出两个字,我已经下意识伸过一只手附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个夜如此冷,他的嘴唇却是热的,与我掌心接触时,就像搁在一块炭火上,险些刺伤了我。
男子安静了,他伸出一只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引导着离开了他的嘴唇。
我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刚才的一系列举动是温柔的,身旁的男子如同我几小时前爆了头的男人一样,身上有着诸多吸引女人的特质。
不,他比那人更佳。
我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来,于黑暗中调整着最佳射击角度,过不多久,果真有三人走进视野,同样穿着黑色西装,每人手中虽拿了把手枪并不警惕。
“你确定没有看错,咱们一直在附近把守,他能逃到这里?”三人中一个略高的男人问两个同伴,跟在高个子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未接话。
高个子男人迈着长腿几步跨上台阶到古宅前查看了门窗,见门上垂着的老锁生了一层厚厚的铁锈,窗子经历漫长岁月更是已经与外墙合二为一了,这样的结果,令他有些失望。
他转过身来,环视院子四周,目光恰好落到了这满院的荒草处。
“白天从巷子穿过时,貌似在这面墙看到了一个狗洞。”三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个突然说道。
“你小子搞错了吧,这是F国,你以为是H国,家家都要掏出个狗洞来,况且就是有个狗洞,那人能钻吗?”满脸痘痘的矮个子男人轻蔑的看着身边的新人,又问高个子说:“大哥,还是去那家酒吧吧,他个丧家之犬也就那里可去了。”
“既然是丧家之犬,怎么不能钻狗洞呢?”高个子男人死死的盯着院子里最浓密的那堆荒草,嘴角露出了个嗜血的微笑,他握着枪的那只手慢慢举起,仿佛存了戏弄的心思,想自己的枪高举几分,就令草丛中的人心中的恐惧增加几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身在草丛中的还有一个我。
钻了狗洞没错,不过并非是“丧家之犬”的犬,而是“内有恶犬”的犬。
见院中的男人眼神中尽是得意之色,我便收起了枪,从脚踝的小包中摸出三把小刀来。
“出来吧,可怜的小狗狗。”男人的话音刚落,就见荒草中一道银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到小腿处一阵疼痛。
他惨叫一阵摔倒在地,后面两个同伴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也相继跪倒在地上。其中一人枪还没撒手,没来得及举起来,只觉手腕处一阵骨折般的剧痛,人又重新倒在了地上。
“可怜的小狗狗们,猜猜你们的下场。”我从荒草丛中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走到高个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挣扎的人,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之气。
“劝你不要乱动,刀子上淬了足劲的药,越动全身麻痹的越快。”我说着蹲下身子,捡起男人本来触手可及的手枪,上了膛直接按在了男人的头上。
“呜呜…”许是药劲上来,男人已经没法说话,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不知是在求饶还是在咒骂我。
“全身麻痹,就不会疼了。”我轻轻说着,这话对他来讲是无用的,我只不过是在安慰自己。
“既然他们已经不会对咱们造成威胁了,又何必杀了他们。”
年轻男子在我身后冷冷的说道。
我有些惊讶,眉毛一挑收回了枪。
“你倒有慈悲心肠,若是现在躺在地上的是你,你猜他们会不会放过你呢?”
“他们不过是奉命办事,等我安全到天亮,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天亮会怎样。”我并不甘心,继续追问。
“天亮我就不再如蝼蚁,如丧家之犬。”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让我不禁抬头看他,可是,眼前的他仍是那副冰冷的表情,脸上带着与他年纪不相称的老成。
不知为何,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小五的影子,同时还有被我深深隐藏的自己的影子。
“随你喽。”我无所谓的捡起地上的三把枪,又补充道:“愿你长命百岁飞黄腾达。”
年轻男子不说话,接下来的时间,在沉默中过得飞快,我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唐卿布置的考试的最后一项,将人孤身丢到荒野之中,草木皆兵,也就是那一次,二十人中剩下了我一个。
那一年我十五岁,唐卿于我来讲如同头顶的天,考试结束时我顶着蓬乱的头发,裹着散发着血腥气的衣服从树林中走出来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头顶炽热的日光,和立在日光下的唐卿。
其实我历经腥风血雨归来,不过就是想要活着想要站在唐卿的身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