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风声很大，身后的告别声也渐渐模糊，那只小妖精——水妖，还是没来。再见不知会到什么时候再会。

正这样想着，石猴听到了那句熟悉的声音，喊着大王。

岸边琴灵抱着水妖踏水而来，转眼间就到了竹筏上，石猴被这一幕惊的发愣，水妖放开抱着琴灵脖子的手，笑嘻嘻的在石猴面前左右摇摆，“大王？”

石猴不语。水妖从怀里掏出一块翡翠绿的猴子样子的吊坠，整理了下表情，认真的道：“来的迟了，大王别怪我，这个是我这十几天的成果，磨的不好看，你别嫌弃啊。”

石猴突然说不出话，水妖踮起脚，努力够到石猴头顶的位置，把吊坠给他带到脖子上。对望了半晌，而后伏下头，埋在石猴的胸口，芊细的十指上全包着布，双手控制不住的握成拳，石猴就这么看着。

“大王，你可一定要回来，如果学不到什么，就不学了，我……我会想你的，你千万，不要忘了我和大家……”断断续续的声音，石猴耳边清晰到只有水妖发抖的声音，空中的飞鸟一排排飞过，离岸边已经很远了，琴灵拉了拉水妖。

“嗯，放心。别在我回来前离开花果山，好吗？”

水妖摇着头，“不会的，我等着你。”压抑的哭声终于渐渐变大，“我会保护着花果山的，一定不会让他们受别人欺负。大王，你信不信？”

石猴忍俊不禁，却也难过不已，只是他不能哭，“我信你。”水妖抬头，眼睛红肿，用力的用手臂擦去眼泪，也笑了笑，“再见，大王。”

“再见。”琴灵道：“保重。”

“我记得的，保重。”两人相视而笑。

后来石猴多次记起的，都是那句“大王，你信不信？”以及那个小小的个子却在努力把自己亲手雕刻的挂坠戴到自己脖子上。

“大王，我等着你。”水妖还在呼喊，眼前只剩苍茫的大海。

那个傍晚，石猴来找琴灵说的便是这件事，他不会老去，但是猴群却生老病死，恐惧着冷热病痛，这么多年总得做点什么，石猴想。

听闻海外有仙人会仙法，学会了仙法就算是普通的动物也可以长生不老。

一堆小孩子乱说罢了，大王别在意。生老病死本就万物规律，您的常生不老是你的造化，我们能在大王的庇护下，在这么个洞天福地安享清福已经是很难得了。

琴灵不置可否。猴王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大长老说的没错，人间有一句话，叫事在人为。若是非要去搏一搏，也并非不可。但，福祸相依，一切皆是猴王的造化。

你呢？

我？琴灵惨然一笑，只是主人遗弃的武器，主人不需要了便没有存在的意义，只是，遇到了她，被托付了她，需要去保护她。

水妖对着水面发愣，半晌才抬起头，“现在该告诉我原因了吧。”气鼓鼓的嘟着嘴。

“不叫哥哥了？”琴灵看上去心情不错。

“哥哥。”

“……”水妖瞪了眼琴灵。琴灵无奈的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万物皆有自己的定数，你同我来到这里本来就已经打破了猴王的定数，我怎么能再去改变？”水妖委屈的撇撇嘴，“只是教教大王嘛，去外面，大王以前也没去过，要是被人类骗了怎么办？”

琴灵哑然失笑。“猴王不是普通的生灵，同你本是一源，若真是那么憋屈，可真是……”连他自己也说不下去，哪里听到过这种荒唐话。那会连上天也看不下去。

“要是万一……”

“没有万一。”

“哦。”半天听不到琴灵的声音，水妖抬头去瞅，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大，绿色的眸子发出幽幽的光。“我还是担心……”

“乖，别担心，你想下山玩玩吗？”

水妖用奇怪的目光盯着琴灵，“哥哥，你今日话变多了！往常一天说不过五句话。”

“是吗？”

“嗯。”水妖点头。拉起琴灵往回走，“不太正常，找猴子看看。”

琴灵闭嘴。

若说这山中什么最好，自然是山好水好，果子也好，总之一切都好

自从猴王走了以后，水妖俨然成了晨练的管理者，每日猴子们的晨练她都认真的监督着，小猴子们不满的捉弄她，也不真正反抗，就是要找点乐子般，水妖气的肺痛，去找琴灵哭诉，琴灵安慰两句她又不忿至极。想到石猴的大王当的也真难，她只是管管晨练，就被捉弄这样，大王真难。根本不知道，这种事压根不会发生在石猴身上。

可能她不合适。水妖不认这个理，日复一日跑去，终于有天早上日上三竿还用被子捂着头，整个人团在一起，琴灵去扯开被子，水妖恼怒道：“不许动，再动就不理你了。”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琴灵无奈的拉着水妖的手，“你不喜欢这里我带你离开。”

“不是。哥哥，”水妖一反常态整个人都偎到琴灵身上，委屈的不行，“他们都不听我的，怎么办，对不起大王的托付。”

窗户外面响动了一下，水妖回头看了眼以为是鸟类没在意，接着道：“感觉我好没用啊。”

“怎么会？真傻，妖妖愿意背负起这个责任已经很难得了，”

水妖却不这么想，甚至有点气结，“我平常很不负责任吗？”虽然现在讨论的并不是这个问题，她知道自己不负责任，所以用的是“很”不负责任吗？瞧瞧，她多聪明。

琴灵头疼不已，最怕她纠结到这个问题上，“我说错了。”

“不，你没说错，我就是不负责任。”水妖说的认真，仿佛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连表情也是那么“隆重”。

说到底心智同人类十四五的小姑娘一样，只能好好哄着。说生气就生气，上一秒还在笑指不定下一秒就能哭出来。那会儿猴王离开，水妖的眼泪看的他心疼。却还在兀自镇定，强颜欢笑。

琴灵好不容易哄的她迈出了步子出了门，门口放满了香甜的桃子。水妖眼尖的看到躲在树后面的小猴子，道：“我不吃桃子。”小猴子只藏住了半个身子，脑袋从另一边探出来生气的道：“给你了你就得吃。之前我们做的不对，给你道歉。对不起。”

“躲着树后面怎么道歉？”

小猴子涨红了脸，“不出去。你必须吃掉那些桃子。”

水妖想想自己也是个宽宏大量的，也就勉勉强强原谅吧，遂笑道：“哦。可是桃子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