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县如今不可久待,谁知道李规啼会不会将没能剿灭春秋寨的罪责全盘“归功”于自己头上。直到现在,罗宁才觉得李规啼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竟会为了一个山寨,谋划了数年光阴,甚至将山寨数位当家的都一同算计了。
李规啼此举是否胜出了,罗宁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最起码在他的谋划下,安德禄,李严,李政等不少人都已命丧黄泉。
只不过细想之余,罗宁还是依旧钦佩此人,很少有人能如他这般数年如一日的不曾改变目标,且杨柳县在他的治理下越发繁荣,这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
只是欣赏归欣赏,比起性命来说,的确微不足道。他这么一伙落单的贼人,要是恰巧碰到李规啼的士兵,估摸着不用想都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从清晨告别了陆玉烟,将内心无法发泄的怒气,转化成另一种渠道引开后,罗宁此刻稍有缓和。
杨柳县隔壁紧挨着常年混杂,各类人经常出没的平安县。
初听县名或许会被其诱导,平安县可完全没有其名字那般和平。相反,因为人多混杂,不管是游侠,还是江湖有名的大寇,皆喜欢在此县出没,所以混乱程度可见一斑。
平安县可能对普通百姓来说,皆是敬而远之的存在,但如今罗宁这番孤家寡人,又面临追堵的情况,去往此县那是在合适不过了。不仅可以混淆视听,更有机会结识一些有能者也说不定。
反正出逃之际携带了不少银两,如这般混乱之地,反而消息最为灵通,有很多人皆是靠这个养家糊口,罗宁前世倒是见过不少这类人,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可以说毫无存在感,但往往越是如此,越不能小瞧。
一朝回到解放前的罗宁心有不甘,好不容易壮大的队伍,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且不说何亮、谭千尺等人的去向,自己那最为忠诚的护卫唐有缺如今廖无音讯,越是想这些,他便越发的心口堵塞。
一路上没人说话,但谁都知道三人心中心思各异,都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路子。
而其中以鹿青崖看起来尤为的担心,在确定了目的地,前往平安县的路上,只有他举止动作稍显异常。不是趁着疏松胫骨瞧瞧唐信,就是打着喝水的幌子看看罗宁。
如果说他们这伙人中,谁最为的熟悉罗宁为人,或者说更加了解罗宁的真实内心,那想来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自己这双如今差不多可以说是废了的眼睛,完全是拜罗宁所赐,但如若扪心自问,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鹿青崖其实也没剩下多少恨意,反而却被一种领导者的精神折服。
鹿青崖在上春秋寨之前虽是个读书人,可也凭借其认识了不少人,三教九流,下至自命不凡的乞丐,上至拥有山林逐虎本领的武人,唐有缺兄弟俩只是他相识人中的一份子罢了。
但能够真正让他死心塌地的,也只不过罗宁一人尔。
这倒不是说罗宁多么聪慧了得,而是鹿青崖觉得对方有一股狠劲,除了善用人才外,一旦发现不利于自己,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不盲目求贤若渴,遇到危险不乱阵脚,同样没有那种刚愎自用的态度,对于鹿青崖自己给予了很多空间用来展示才华,所以说,如此集一大推有利条件的人,怎么不让他安心辅佐。
只是越是知道这一点,鹿青崖越是害怕罗宁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
唐信之前所表现出的那种痛恨以及不屑,虽然停留的时间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可鹿青崖完完全全看在眼里,同样,他也知道,以罗宁那般敏锐到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脱的双眼之下,唐信还是太多年轻。
鹿青崖之所以不想罗宁除掉唐信,一方面对方是唐有缺的弟弟,毕竟现在唐有缺生死难料,唐信是他唯一的亲人,总不能就此绝后了。
而另一方面,鹿青崖确实是实打实的在为罗宁考虑。
一旦唐有缺出现个三长两短,能够在罗宁身边起到护卫作用的就只剩下唐信一人而已,可见其重要作用。
何亮最起码以现在看来,有着绝对忠臣的态度,当然不乏心中有其他心思,但最起码如今看不出来任何异常,所以他这边倒不用太过在意。
只是谭千尺在鹿青崖心中永远是个过不去的坎,这个人在他看来有着不小的野心,而且可以说是表现在脸上,虽然罗宁的震慑起到了不小作用,但这也只是一时,保不齐哪天在所有人熟睡之际,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
而唐信在这时候便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接替唐有缺完成保护任务。
鹿青崖相信罗宁有远见,但谁也不能保证耐心这狗屁玩意儿倒底能持续多久。
就这般细想之下,三人总算在将近黄昏之时抵达了平安县。
平安县听着名声不怎么好,可这领域倒也极广,估摸着杨柳县只有其二分之一而已。
在几经打探询问后,三人找到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许是畸形管理下的地域,只能形成畸形的产业。这家客栈并没有想像中那般豪华,完全不及杨柳县的客栈。
没有阁楼,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反而是极为的寂静。
三三两两的房间组成一个小院子,院中倒是一应俱全,水井、水桶分别放置在该存在的地方。最后由一个超大的土墙将这些小院子包围起来。
罗宁他们这个院子只有两间房,他一人住一间,鹿青崖与唐信则一同住着另一间。
等收拾了所有东西,吃过久违的饭菜后,鹿青崖在一旁观望着唐信的一举一动,突然,门外似乎闪过一道人影,鹿青崖登时便站了起来,脸色难看的紧,看着唐信一点都不曾削减的神态,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哥唐有缺是个世间少有的忠义汉子,因此他知道什么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可同样的,唐有缺也绝不是那种愚忠之人,他所认定的事情,自有他一番用心。如今他不在你身边,你更应该将这种精神传承下去,让世人知晓你唐家人的骨气与气概,你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是不忍唐兄唯一的亲人走上歧途,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话毕,鹿青崖除了对唐信表现出一番苦口婆心外,更是借着余光看了眼门外的人影。
唐信或许年纪小,虽有一身本领,但真正的心思太容易表现在脸上,同样对于某些事只会后知后觉。
但鹿青崖不同,他经历过那种情况,所以门外人影刚一出现,他便坐立不安。
门外。
罗宁怀揣着寸步不离的匕首,静静的聆听着屋内的声音,脸上阴冷的程度就连李政都有所不及,就像是个准备狩猎的猎人。
当屋内话语停止,罗宁敲了敲门,直接打开屋门,走了进去。
阴冷的表情瞬间消散,继而展现在鹿青崖与唐信眼中的只有温润的笑容。
“虽春季以过,但这几日夜里还是有些许凉气,你们莫要着凉了,我过来看看,问问你们是否需要什么。”
罗宁关心的问候无懈可击,就像是那炎炎夏日中灼热的暖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