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一看,这可承受不起,他可接不下这么大的礼数。赶忙走到领头的孟德族长面前,不容拒绝地把他扶起来,孟族长只感觉一股不可抗力在牵引自己,只好顺势而起。
宋问见他起来,便换作双手虚扶,朗声说道。
“诸位先请起身,宋某何德何能受此大礼,快快请起。”
孟德族长看着宋问不容置疑的神色,只得呼唤族人起身,宋问看那扶老携幼的一群人,也是悄悄松了口气,还是自然些好,自己还没有一点成果就沾沾自喜的恶习。
看众人已是稍稍安抚住,就示意孟族长到一边谈话。
“长者勿忧,我走后,那白狼必不会再来。”
孟族长看着宋问的眼睛,直至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才真正在心底里安心,便后撤几步,对着宋问作揖,深深一拜。
“如此,多谢恩公了。”
“我孟氏一族必当永远记得恩公的大恩大德。”
宋问老实接受了这一拜,再不受这一拜,估计今天就走不了了,等孟族长说完,宋问也是上前扶他起身,双方对视,气氛轻松不少。
“此间事了,我三人也该离去了。”
“怎么,恩公不多留些时日?”
“我等还没好好谢恩公呢。”
宋问摆摆手,微笑着说。
“多谢老丈美意,只是我的确有事在身。”
说完,不再做多纠缠,快步向葛神医那走去,孟族长看着他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做阻拦,只是回返人群,找几位长老商议去了,恩公说不用,自己也要给自己良心一个交待。
葛神医含笑看着宋问走来。
“可是要走了,不多留些时日?”
宋问摇头,目光投向来时的方向,不做声。
“如此,我懂了,想不到你我相识不久,便要离别。”
小药童闻言抬头疑惑的看着师傅,又看了看背着手望向远方的宋先生。
“师傅......我不懂。”
“你还小,长大了就懂了。”
“是的,长大也就自然懂了,小方神医,有缘自会再见。”宋问已是停止眺望,回过头笑着说道。
小药童见此却也并不伤感,只在心底默默发誓,以后一定会让方君惜这三个字,以神医之名响彻赵国,先生也就知道如何寻他了,打定主意,也是重新染上笑意。
“既然这样,便祝先生一路顺风,有空定来寻我。”
宋问看着这个朝气蓬勃的孩子,也是含笑点头,那边的孟族长也是商量完了,领着一众族人上前,略一挥手,一位老人排众而出,手托方盘,盘中有两锭硕大的银两,一旁洒落几粒碎银。
宋问来这还是第一次见这里的货币,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就听这老人说。
“大恩无以回报,索性庄子尚有余财,就赠与恩公,聊表心意。”
宋问想了想,一人独行,总也需要食宿,就不再拒绝,上前只拿走了闲散的碎银。
“宋某有这些足够,其余就拿回去吧。”
葛神医一边抚须点头,君子之风当如是,而那老人也不多言,直接退入人群,想必事先得到交待,一旁的孟族长又是一挥手,上来一妇人,手捧几套衣服,上前诚恳地说。
“乡野民妇,手艺不精,只得这粗布长袍。”
“这都是前几日新织的,都还未有人穿过,这便赠与恩公了。”
宋问看了看崭新的长袍,再看看自身这破旧的现代都市风。
“好像是有点走不出门啊。”
宋问自嘲的笑了笑,干脆的接过这份心意。
“恩公跟我来,这边换衣。”
宋问无奈,只得跟他去换了衣物,出来时,已是头戴幞头,脚踩黑色云履,麻布长袍着身,有几分雅士风采,引得葛神医好一阵赞叹。
诸事已毕,宋问也不再耽搁,心中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只略略一拱手,朗声说道。
“那便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也不待他人回答,挎上赠送的包裹,脚下生风,匆匆而行,于村口望着道观方向,示意其余人不需再送,渐渐远去。
“师傅,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等到这清水河枯了又干,你就长大了。”
“那它什么时候干啊......”
方君惜最后嘀咕抱怨一声,于此时,葛神医也是跟孟族长告别,这此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是该回药铺打理一番了。
三拨人,聚散具是缘,今时却是不得不分离,各奔东西。
......
紫云山
宋问已是止步于山脚,仰头以望紫云山,山中破屋在树木的遮隐下,若隐若现。
“如果真有仙,那这道观必有仙。”
重燃了几分回家的希望的宋问,深吸口气,开始意义非凡的登山之旅,今时往日,登山的心态截然不同,连世间都换了样,自己又怎能不随波逐流。
得益于此次蜕变,宋问的脚程都快许多,如履平地一般,一会功夫已是到了道观门前,带着忐忑的心,轻轻推开大门,直截了当地往正殿走去,推开破旧的门,将包袱搁置在石台上。
宋问看看残破不堪的三尊塑像,开始在殿中寻找起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找什么,只是每触碰一件东西,都会笨拙地运转体内的清气,去试着沟通,相比来时的懵懂,他倒是知道了怎么驱使这股清气,不用费神去请了。
许久之后,外间天色已是将近昏暗,已是酉时。
“不应该啊,把我无缘无故带来。”
“你倒好,什么线索都不给。”
“一点希望也不给......”
宋问的心情开始有些低沉,靠在石台下,时不时的抱怨一句。
好不容易找到回家的希望,他都想象出拥抱女友的情景了,又被打击了一遍。
这里外都找遍了,正殿、偏殿乃至厨房,就连这三尊塑像都是找了一遍,头都掉了一个。
哎?等等,塑像!
“我记得晚上借着月光瞄了一眼,好像是完整的啊。”
“这里的三个,如此残破。”
宋问不再猜想,直接攀上石台,再次检查三清塑像。
转了一圈之后,宋问目光异样的盯上那个头被他不慎碰落的中间塑像。
头又不是玩具拼接的。
我不信三尊就你特殊!
于是,他便找了块石头,放着踮脚,慢慢直起身子,一个大洞就映入眼帘,这本该是断裂结合处的地方,陡然出现一个大洞,宋问大着胆子将手伸进去摸索了下,发现没摸到底。
他将头探了进去,清气聚于眼,稍稍抵消了昏暗的环境,只见大约三尺的底部,静静地躺着一张丝帛,宋问心跳骤然停了一下,心情亢奋之下,找了一截树枝,轻轻把它挑了出来。
迫不及待地打展开,几行潦草的笔记展现在眼前。
“天宫九术”
“一......三......六......九。”
“有了!”
“离......乡......去......远。”
“一......路......珍......重?!”
宋问看着最后那两行字,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到了,瞬间呆立当场,有些失魂落魄地呢喃。
“有路不通,何必相送。;有路不通,何必相送!”
反复念叨这句话,宋问已经觉得自己真就孤独一人了,这回不是看开的问题了,而是心殇大于死的程度,抱有希望的绝望才是真正的绝望。
就这样,宋问整个人软如烂泥地靠在石台上,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直到黑暗慢慢将他淹没,身上流转的清气也隐入窍穴中。
宋问身上带着死气沉沉的感觉,他的眼睛慢慢地闭上,想要在梦中忘掉这一切,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进入一个深度睡眠的状态。
两次在石台上,这次在下,就好像一个天一个地,看似近在眼前,不过是镜花水月,互不相干,宋问就处在沉浮在两者中间,既摸不着天,也触不到地,已是孤寂之人。
又过了三个时辰,宋问的气息渐渐弱下去,不仔细探明,都以为他是死去之人,若无意外,可能就成为现实。
又过了两个时辰,将近卯时,天开始下起了雨,这是恭山县的第二场春雨。
“轰隆......”
“轰隆隆......”
天上热闹非凡,雷电在划过天际的时候,照亮了这黑暗的大殿。
狂风开始扫过这座可怜的小山,主殿的门止不出地拍打着,破旧的窗纸时不时刮过腐朽的窗沿,发出阵阵渗人的声响。
“呜......呜......呜......”
狂风卷集着落叶,撞向破旧的道观,在这纷乱的夜里,宋问却“稳如泰山”,丝毫不见醒转,气息已是短强,长弱,弱时好似停止了呼吸,强不过如同轻吁口气。
天空中的雷蛇暂歇,狂风更显猛烈,直接撞开了这道观的大门,一道身影穿过雨幕,于深林中,缓缓朝这走来。
他到了主殿门口,略一停顿,就跨步进来,身上无片雨沾身,他疑惑的向石台走来。
咦?竟然有人。
心湖产生波澜时,恰逢雷霆劈落,这才看清石台下的宋问的容貌,不禁眉头轻挑,心下付道。
“又是此人。”
来人正是那诸葛长清,还是那温文尔雅的样子,不过却是换了身锦绣黑袍,头戴通天冠。
“何方道友当前?”
等了半响,也不见回答,又看宋问气息全无的样子,于是便试探性地走了两步,双手已是背到身后暗自防备。
等到靠近宋问,才感知到宋问若有若无的气息,顿时面露怪异之色。
这人不会拿我寻开心吧,两次晕倒都让我撞上。
是该说你福薄还是命硬啊~
诸葛长清看着宋问的脸,使劲搓了搓脸,与之前的雅士风范大相径庭。
“反正我已施雨够数,就当消遣了,顺便也当作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