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书房，左右并排往后有八个书架，灵目一扫，竟是有千五百本书，塞得书架满满当当的。

“反正左右无要紧事，不如好好看会书，陶冶情操也好，晚会儿再去拜会赵城隍。”

想着便在椅子上坐下，伸手一招，一本书就飘了过来，宋问打开墨香尤新的书籍，静静地看起来，一时间，书房响起了“哗啦啦”的翻书声。

此时，那申老大人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上喝茶歇息，一旁面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时不时地给他斟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带着掩盖不住的笑意看着自家父亲说道。

“父亲，您又是从哪拐来的寒士，又把他关书房看您收集的典章和经义了吧。”

“老夫得好好管教这些学子，家中贫寒也不知奋进，不去借经义、史籍来读。”

“你说哪怕读些算学也好啊，可他偏偏去读什么《园艺精要》，是想做花匠吗，平白糟蹋了身上的长衫，子义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那换作子义的年轻人笑意更胜了，忙应声附和自家老父亲。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可您也不能二话不说将别人拉来家里啊，这招摇过市的，影响不好，明日点卯之时，县尊大人定是又要问我发生何事。”

“您说，我该怎么回答。”

“问就问，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老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示意儿子继续添茶，又说道。

“他钟子期以前还不是老夫这样带出来的，要不凭他那中人之姿，能考上进士都勉强，又何来这一县之长？”

申子义不言语了，再挑拨老父亲对他无益，等会又是转来教训自己就不好了，好不容易才出来透透气，这病了一个月，也是被禁足了一个月，他可不想那么快回去。

此时宋问还在快速的翻书，他嫌弃一本一本看太慢了，索性三本一齐在空中展开，加快读取知识的速度。

“嗯，这本《刑事》不错，一针见血啊。”

“嗯？这本《诗经综述》也是很好。”

宋问品读着这里的书籍，渐入佳境，直到他读完最后一本，时间才过去半个时辰。他看那老者还没来，索性闭目修炼起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苍白脸色的年轻人扶着老者缓缓向书房走来，宋问缓缓睁开眼睛，目若晨星，一闪而逝，直接端坐看向门口。

“咔嚓！”

门被老者打开，他轻轻地推开书房门，抬头一看宋问桌前堆满了书籍，刚熄灭的怒火又涌上来了，直接快步上前随手抽出一本书，声色俱厉地考究宋问书上内容。

“小子你要是答不上来，哼！老夫就代你师长教训你一番。”

可结果却是，无论他说什么，乃至于故意精确到页数，宋问也是答上来了，一连抽取了桌上的十几本书，都是如此，这就不是奇才所能解释的了。

申老大人放下最后一本书，不动声色地看着宋问，开口问道。

“阁下之前可看过这几本书？”

“未曾看过。”

“那么，你是谁。”

“被你抓回来的，人！”

老者目不转睛地看着宋问，申子义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上前拱手说道。

“家父之前有所得罪，先生如若想离去，在下这就送先生出府。”

申老大人没有说什么，往旁边站开来，态度很是明确，宋问出得门口，临走前回头说里句。

“这位仁兄，你有病。”

申子义当然知道自己有病，而且还是医治不好的怪病，这云州境内所有大夫，包括葛神医都治不好的诡异之病，这个事全云州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倒要看看这人故弄什么玄虚。

“哦？先生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这时申老大人已经靠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看着宋问，他已经准备叫人轰走这个“骗子”了。

就在这时，宋问听得城隍的传音，于是他掏出自己那本《园艺精要》，轻轻拍到申老大人作势送客的手上，申老大人下意识接住，疑惑地看着宋问。

“这是何意？”

“如果今晚令郎病情恶化，可来城隍庙寻我。”

说完便大踏步出门，看似闲庭信步走出庭院，却似缩地成寸一般，一眨眼就消失在拐角，申老大人伸手欲唤宋问，又缓缓将手放下，申子义则赶忙追出门外，却早已不见宋问踪影。

父子俩来到大门前问守卫，可曾看见有人出门，左边矮个子守卫低头说道。

“是有一位先生刚刚出门，我们一看是老爷带来的，就没拦他。”

申老大人捋了一下胡须，刚松口气，旁边高个子守卫又抬头说道。

“我好奇地看了两眼，这大先生本来就在人群里，只一眨眼的功夫，好像人......人就消失了，可能也是我花了眼了，大人勿怪。”

申老大人这回不淡定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了下手中的书，和儿子面面相觑，稍后对那高个子守卫展颜笑道。

“很好，你待会去账房那支取二两赏银。”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恩赏。”

父子俩回到书房商议刚才之事，申老大人做过当朝吏部侍郎，见多识广，他知道这世间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就说赵国皇室显露给外界的都只是冰山一角。

申子义也觉着蹊跷，只是将决定权交给父亲，申老大人看自家儿子苍白的脸色，只好定下主意，就把这来得有些诡异的书留着自己手中，万一儿子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好搭救。

......

宋问老远就看见赵城隍站在城隍庙门口，已经恭候他多时了，只是在场的除了宋问，无人能看见他。

“宋先生远来县中，何故不来寻我啊。”

宋问深鞠一礼，面带歉意地说道。

“赵大人勿怪，只因宋某被人强行拽去读了几本书。”

“哈哈，可是那申侍郎。”

“哦？城隍大人也认识这位老人家？”

“宋先生跟我来，容我细细言说与你听。”

在城隍法庙中，赵城隍慢慢解开了事情的真相。这申老大人，原是这当朝的侍郎，只是年近古稀，赵国皇帝为了体谅他，就允许他荣休在家。只是回家的第二天，他的大儿子就一病不起。

赵城隍说到这的时候看向宋问，直言不讳地说道。

“宋先生想必也是看出他身上的毛病了吧。”

“看出来了，邪气入身。”

“要是我说不是邪物入体，而是人为病变，宋先生相信吗。”

“病变？”

原来申子义在申侍郎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因为与众友人饮酒，独自回来晚了，就醉倒在了路边。此时，将近子时的街道，漆黑一片，当晚就连打更路过的更夫都没有发现睡倒在路边的申子义，只有巡视的鬼差路过，也并没有理会他。

只是，这时候却有一道黑影出现，将申子义扶起，将他搀扶回家，等到一大早门房起来的时候，发现里睡在门口石墩旁的大公子，才赶忙叫人扶大公子进去休息，就是今天，申府内传出了大公子得病的消息，申府请大夫的马蹄声，响彻整条街道一天一夜。

宋问听到这，若有所思，抬手伸出手指转了一圈，轻声说道。

“赵大人是说，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赵某什么时候说过此话。”

“申老大人靠近他儿子的时候，那团邪气活跃异常，欲透体而出啊。”

城隍爷不禁心生佩服，这宋先生也是缜密之人啊，和明白人说话也就不再兜圈子了。

“既然宋先生知道了这团邪气另有蹊跷，何不顺手解决了他。”

宋问目光中再度闪过一丝灵光，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城隍大人不也正是如此？”

赵城隍一听，愣了一下，随即抚掌而笑，而后正色说道。

“既如此，先生随我走一遭，如何？”

“宋某，正有此意。”

......

入夜，春天的天气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早上还晴空万里，晚上却阴雨绵绵，大陆南方的夜雨，湿漉漉的气息，让人觉得浑身冰凉。

宋问和赵城隍站在城楼上眺望申府，纵使深夜，申府的回廊，庭院还是灯火通明，只是各个房间都已经熄灯休息了，只有厨房和书房的灯还亮着。

申家父子俩今夜注定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