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晒得人身上发烫,军营一角的训练场上搭起了木制高台。
伯纳德的身心都已基本垮掉了,在董中校的搀扶下走上高台时,他如同被阳光晒化的冰块,身后留下一串汗渍。
台下的一千多匪徒们坐的东倒西歪,有拿军帽扇着风的,有脱了军装外套搭在头上的,甚至还有把小孩架在脖子上的。
伯纳德走到扩音器前,含混不清的宣布了周质的任职命令,董中校带头鼓掌,台下也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周质从伯纳德手中接过指挥刀和委任状,他穿着全套的上校军装,风纪扣系的很严实,虽然浑身热的像烤架上的野味,但他仍咬牙保持着笔直的站姿。
他扫视了一眼台下,只有H和他身边的几人在卖力喝彩,带他到军营的几名匪徒大声吹着口哨,当时领头的匪徒一脸茫然,不明白H憨傻的表弟是如何暴得高位的。
新统帅是个陌生面孔,竟然没人站出来反对,这让周质觉得哭笑不得。
“真他妈的热啊。”
周质的发言以这句话开头,说罢他摘下军帽,把军装前襟一把扯开,露出里面的T恤和假领子。
台下发出一阵哄笑。
“不瞒各位袍泽,兄弟我加入政府复兴反抗联盟军时日尙短,很是担心袍泽们不服,抽冷子给我来上一枪,实在惭愧,我想先指定个警卫员。”
周质视线停留在后排一个坐的还算端正的匪徒身上,他是昨天在董中校的枪口下保护弹药箱的年轻哨兵。
“这位袍泽,就你了,我们昨天见过,做生不如做熟嘛。”
哨兵愣了几秒才站起来,快步跑上台来,向周质敬了个军礼。
周质也懒洋洋的回了个军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哨兵站的笔直:“报告长官,我叫贾复兴。”
这名字实在不太吉利,特别是在匪帮,周质憋住笑:“贾复兴袍泽,从今天起,任命你为我的警卫员,升军官,赏能源100度。”
周质说着向董中校打了个手势,董中校会意,从高台后面拎来一个手提箱放在摆扩音器的桌子上,周质打开手提箱,拿出一张能源卡扔给贾复兴,又扯掉他的二等兵肩章,递给他两块少尉肩章。
台下发出一阵惊叹声,夹杂着几声咒骂和口哨。
贾复兴对杂音充耳不闻,将能源卡端端正正的放进军装胸前口袋,又把肩章戴好,整套动作很标准,过程中表情保持着严肃,但双眼还是抑制不住闪着惊喜的光芒。
“在企业联盟干过保安?”周质问道。
贾复兴点点头:“之前在A01保安部队,剿匪,哦不,对抗袍泽时被俘。”
周质贴近他身边耳语了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贾复兴再次敬礼表示得令,然后迎着众人嫉妒的目光下台,跑向H和他的连队。
“袍泽们,不要着急,兄弟我新官上任,大家都有赏,大家挪挪屁股,按照连队编制列队,我叫到连队名字的都可以上台领赏。”
有了贾复兴现场受赏的榜样,众匪徒积极多了,几分钟后,三个连队集结完毕,每个连队人数参都差不齐,一个连有两百多人,第二个连不到五十人,第三个连是H的连,加上贾复兴在内九个人。
其余八百来个匪徒乱作了一团,一个胖的军装都扣不上的少校冲台上高声喊道:“周上校,我们多少年都没有编制了,又不打仗,搞这一套干嘛。”
周质没理他,这乱象正是他想看到的,他向董中校问了三个连的番号,扣好军装扣子,扶着话筒喊道:“一团二营第十八连,上台领赏!”
两百人的连队发出一声欢呼,蜂拥着挤上台来,周质发给他们一人一张50度的能源卡,又拿了一张100度的给连长杰克.坎特,也对他耳语了几句。
杰克连长一声令下,十八连又蜂拥下台,两百人分成两拨,到会场左右两侧站定。
五十人的连是老资格的一团一营第四连,六十年前,伯纳德刚入伍时就在这个连,现在的成员全是狂热分子,上台时个个狂呼乱叫,队列却秩序井然。连长韩铁是A28战役的幸存者,个头不高,精瘦凶悍,像把淬毒的匕首。
周质同样挨个授奖,然后对韩铁耳语密令,第四连被他安排在会场出入口。
H的连队番号是新编第一百八十九连,一听就是不久前临时拼凑的,九个连队成员上台时,台下爆发了一阵骚动,几个老年匪徒愤愤不平的大声抱怨,内容无非是这群残兵败将凭什么受赏,H这智商要能源卡有什么用之类的,烟头,酒瓶,奶瓶雨点似的飞上台来。
一个啤酒瓶眼见就要砸到H头顶,周质忽然极快的拔出左轮手枪,“嘭”的一声,啤酒瓶在H眼前碎成玻璃渣。
接着又是四声枪响,四个投掷物应声碎裂,一个不怕死的上尉骂骂咧咧的拔出刺刀要扔,周质枪口一转,扣动扳机,他的两根手指连同刺刀一起飞出。
台下的哄闹迅速平息,只剩下那名上尉捂着手惨叫连天。
周质慢动作似的掰开弹仓,抖出六颗冒烟的弹壳。
“十八连,行动,撤除所有座位。”
周质一声令下,十八连两百多人在杰克的带领下,一窝蜂闯入会场之中,会场里呼喝声,咒骂声和小孩的哭声响作一团,但众匪徒看见周质手里的左轮枪已经再次填装,倒没几个敢真正反抗。
周质把手提箱扔给贾复兴,让他代自己给H等九人发放奖赏,自己握着手枪,黑着脸监视着台下。
十八连本就是矮子里拔高的货色,对付一盘散沙的八百余人还真有些费劲,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把座位全部撤除,椅子,马扎,以及垫在地上的弹药箱和纸壳,在训练场角落堆成了小山。
“第四连,收缴除枪支弹药外的一切个人物品,缴到的都归你们。”
周质再次下令,第四连五十人听到命令,先是发出一阵欢呼嚎叫,然后迅速像狼入羊群般冲入站立着的人群中。
发动匪帮抢匪帮,周质这出戏唱的令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
第四连的狂热分子平时在匪帮里就无人敢惹,现在有了统帅撑腰,奉旨抢劫的工作顺利无比,被抢的匪徒想打打不过,想跑又被他们堵住了出入口,顿时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境地。
周质的工作变成了适时制止四连匪徒的过激行为。
“哎!你,孩子别抢啊,孩子你抢来干嘛!”
“住手!军官肩章也算个人物品吗?”
“十八连的人不要抢,他妈的那是我刚发给他们的能源卡!”
第四连抢的盆满钵满之后退回了后方,会场里已经不仅仅是孩子在哭,许多匪徒们也是泣不成声。
“被抢的感觉如何?”
周质大声问道,匪徒们以哭天喊地作为回应。
“被你们抢的人,连你们现在的处境都不如,你们还有命哭,他们呢?”
哭声弱了一些,周质把手枪拍在桌上。
“你看看你们这群怂包软蛋,抢失业者,抢企业员工,抢货运马车的时候个个是好汉,为什么?因为他们手里没枪,被人抢的时候呢,连枪托都他妈的不知道挥一下”
周质骂娘的声音越大,台下的嘈杂声就越小。
“有本事的,再去抢A28啊,A28不行,A21也行啊,敢吗?你们不敢,因为你们手里那些棍子是拿来搅粪桶的,遇到几个保安就能把你们屎都打出来。”
周质骂了一阵,骂的口干舌燥,直到词穷才住了口。
见台下一众匪徒鸦雀无声,他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一下情绪。
“所有人听好,明天,我要去打一座企业联盟的种植园,在A21郊外,是种传统粮食的,专供企业联盟的高级干部,驻扎的保安部队有两百来人,轻重武器都有,敢去的出列。”
第四连的五十人发出一阵欢呼,全体冲到会场前列,十八连也有十几个人加入了他们,没有编制的八百多人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阵,前列的队伍又增加了百来人。
周质见他们集合完毕,又补充道。
“我先声明一下,这次行动的目的,是给企业联盟一个教训,告诉他们反抗势力还在,农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保安随你们杀,他们的私人物品随你们抢。”
前列的队伍立刻嘘声一片,后加入的一百多人一哄而散,后排的匪徒们拥挤着后退。
几分钟后,会场上的匪帮分成了两段,前一段只剩下三十六人,后一段却是人头攒动,两位连长杰克和韩铁都在前面一段。
周质冷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看伯纳德,他坐在高台的阴凉处摇头叹气,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带的队伍已经堕落到了这般田地。
周质扶了扶话筒,看下台下的两位连长:“杰克连长,韩铁连长,带剩下的三十六个弟兄,把其他人的枪都给我缴了,全部入库。”
说罢他转头向身后的H等九人下令:“步枪上膛,给我瞄着下面,谁拒绝缴枪,立刻射杀,以后你们就是宪兵和行刑队。”
这两道命令算是捅了马蜂窝,枪支不同于其他的个人物品,对于没有ID芯片的匪帮成员来说,他们没有可能再次融入企业联盟治下的社会,枪支不仅是谋生工具,也是他们保命的家当。
骚乱顿时升级,三十六个人多是老兵,一半以上经历过A28的战斗,其余的也是狂热分子中的精锐,但他们战斗力虽然强悍,毕竟众寡不敌,难以弹压一千多持枪匪徒。
后段的众匪徒里,主动缴械的不到一成,胆大的开始和他们扭打在一起,胆小的纷纷向军营出入口方向逃散。
H的连队和贾复兴在台上鸣枪示警,就是不敢对袍泽开枪,周质摇了摇头,知道指望不上他们,举枪打空了弹仓,六个打得最厉害的匪徒血溅当场。
H等九人见状,这才开始真正执行命令,两轮齐射之后,台下又倒下了十来人,乌合之众的匪徒们吓破了胆,全体推搡践踏着向出入口跑去,三十六个悍匪在他们身后驱逐追赶。
过了一阵,入口处无声腾起一阵阵血雾,逃在前方的十几名匪徒瞬间身首异处。
亚美子站在围墙上,奶声奶气的喊道:“笨蛋匪帮们,别来送死啦。”
乌合之众们再次抱头鼠窜,又拥挤着向训练场逃了回来。
此时,周质,董中校,贾复兴,连同H连队,已经在高台上架起了十几挺轻重机枪。
“二位连长,放他们回来。”
周质对着话筒恶狠狠的喊道。
三十六个人得令撤往两侧,周质打出一梭点射,子弹在往回奔逃的人群前方溅起泥土。
进退失据,人群终于止步了,军官们带头扔下了枪,举起双手,接着,一群又一群匪徒主动缴了械。
董中校蹲在周质身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作孽啊,这一千来人你准备怎么办?”
周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的,我会把他们都变成你,老弱的,让他们变成农夫和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