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艰难地送玉骨回了家。
倒不是沉,就是他比嘉慕高,背起来费劲。
更别说他无意识地薅自己头发的事了……
不过那天过后,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玉骨就是了……没去找他,他也没找自己。
是啊,京城这么大,人又那么多。时间过得很快,嘉慕的国师府也是空荡荡的。如果不刻意想见面的话,谁又能见到谁呢。
总是劝说自己清心寡欲,可却抱着轻率的心情,接受了他的吻。如果现在再说,她不是认真的,那就太渣了吧?
不过玉骨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没有再来找她的呢?虽说玉骨对她的心意也许是真的,可是之所以会做出与往日判若两人的举动,也是因为酒醉之后的冲动吧?而她呢,到底是因为酒意,还是本身就是这么没有自制力的人?
或许是后者吧。想起最开始拜师的时候,总是静不下心来的事情,或许她就是个意志软弱的人。
别的修道之人怎么样她不知道。在师父这里,虽说没有强制要求说不可以恋爱,不可以成亲,但是也并不鼓励。玉骨才十九岁,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他应该是很想在这方面有所成就的。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有再来找她。
于是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从那天之后,她就把金风链放在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她可不想再一次做出这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事实上,嘉慕猜得还是八九不离十。
那天嘉慕和晓风聊天的时候,玉骨气愤地、一杯接一杯,一杯接一杯地猛灌自己,连伶人姐姐都看呆了,没见过这种,花钱雇了她,不看她,不碰她,甚至不和她说话,只一味地喝酒的人。她觉得这个人大概是内心非常苦闷,作为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伶人,她也只能一杯又一杯地倒给他,后来就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了。
直到把酒喝完了,他就到船外去吹风,本以为能够冷静一些,却没成想两个人聊天的声音顺着风向清清晰晰地传了过来。再之后的事情……他就记不住了。
等到酒醒之后,头昏脑胀,只觉得自己做了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像往常一样修炼,去问江大人有没有安排给他的工作。直到了中午,他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了那天的片段。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虽说他清楚自己对嘉慕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可嘉慕的身份也好,自己的身份也好,都是阻碍。所以,他也一直在尽力控制。
只是那天大概是大脑缺氧,他忘了自己一向酒量很差,酒品更差……所以……
不过他没想到嘉慕居然没有拒绝他……那是发自内心的吗,还是只是一时冲动?他不敢去问,只能选择逃避。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绝对不是自己强迫她的……
证据就是现在自己还没断胳膊断腿,还是有手有脚的……
且说回嘉慕。这几天她的宅院也布置得差不多了,她终于有时间叫念文出来城外骑马。她虽喜欢马,但也不懂马的好坏,只觉得有一匹金栗色的马和她特别对味。那天她除了送来那一次,是第二次去马厩,见各色马匹都身姿矫健,体态优美地吃着草料,有个油墨一样闪亮柔顺的马尾还拨愣来拨愣去的,竟然俏皮可爱得很。
负责养马的李翎是个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见嘉慕好不容易来了一趟马厩,兴高采烈地介绍哪匹马肌肉健硕,毛色鲜艳,哪个是纯种哪个是混种,她也听不太进去,随意走了一圈,见一匹马金光闪闪的,好像日光的辉映一般,和她的九曜也挺配的,就让李翎牵出来看看。
李翎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大赞她眼光独到,说这匹是混种,综合实力都不错,就是不爱理人。嘉慕嗯了一声,学着话本里那样摸摸了它,和它说了说话,它用炯炯有神的眼眸看了嘉慕一眼,似乎在说行。嘉慕哈哈大笑,遂翻身上马,又叫李翎找一匹温顺的给念文。
念文不会骑马,李翎便说要教她。三个人牵着马去了城外,念文哆哆嗦嗦地就是不敢骑,嘉慕只好让李翎把另一匹马牵回府去,让念文与自己共骑。这金栗子跑起来真的有劲头,嘉慕只顾着畅快,连路都不看了。跑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只觉得树影愈发茂密,依稀可闻河流之声。
嘉慕想着那便往河流的方向走吧,歇歇马,喝点水。走了没多久,马上就要见到那河流的时候,嘉慕见那河边站着一个人,农夫打扮,正望着那河里出神。
那河流看着不算很宽,却水流湍急。从这个角度看来,并不像有什么的样子。这个农夫,不会是要跳河自杀吧?或者,他是被河中的水鬼缠上了?
想到这点,嘉慕快走了一步要拦下那农夫,在她快赶到的时候,有一人抢先一步将那农夫拉了回来,河里传来愤怒的叫声,一双湿漉漉,暗青色的手朝着那人狠狠抓去,那腐朽的手仿佛会把被抓到的东西都腐蚀殆尽,可是没有命中,却被那人扔的一团火焰烧得厉声哀嚎。
水鬼怕火,这反应果然是水鬼无疑了。
农夫这才回过神来,向那人道谢。那人摇了摇头,并不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总是见到头戴斗笠,黑布覆面的人。但这人却不同于之前那人,有种正义凛然的气质。身材挺拔健壮,身穿蓝黑色的道袍,这道袍已经让他穿得很旧,破烂褪色了。
那人留意到了嘉慕的目光,似乎透过面罩看了她一眼,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这人真奇怪呀。”念文喃喃道。
“嗯……”嘉慕敷衍地答应着,总觉得这人哪里熟悉,不是外表,不是动作,而是……功法?
是错觉吗……
他又如何能够凭空化出火焰来呢?
后来嘉慕和绣明、雨晴说起了这件事,绣明心不在焉地假装思考道,“我哪里懂你们修道界都有什么人物,我只知道京城的人,说起来,盛家的小姐盛新语邀请了许多京城的公子哥儿大小姐去承安园喝酒赋诗,你有没有收到请柬?”
嘉慕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会儿事,这段时间嘉慕收到不少信函,有师兄师姐给她的,问了她的近况,讲了山上的一些趣事。也有一些京城的居民给她的,有夸赞的,也有说她行事荒唐的。所以看到这个请柬也当回事,随手放在了书房的桌子上,没成想绣明突然提起来。
嘉慕道,“给我了。怎么,你要去吗?”
绣明道,“最近被朝中琐事烦得要命,倒是想去看看,换个心情。你也去吧,正好是个机会,让你扩充一下人脉什么的,也能了解了解京城里的情况。”
嘉慕觉得也行,点头答应。雨晴在一旁被冷落,不开心地说道,“我怎么没收到?为什么不叫我?”
忘了说了,自从雨晴上次和嘉慕一起出宫之后,她回到宫里就天天磨叨南会钧,最后南会钧实在受不了了,就允许了她出宫,只是每次都要派许多侍卫与她同行,要求她必须在日落之前回来。现在她也算半个自由人,常常找绣明和嘉慕一起喝茶逛街。
绣明道,“你是什么身份,他们自然不敢邀请你。就算叫了你,你又能来吗?”
雨晴道,“以前不能来,但是现在可以了啊。我要去!可是我没有请柬啊……”
绣明笑了笑,“你是长公主啊。就算没有请柬又怎么样,你能去,他们没有一个敢反对的。”
雨晴展颜一笑,“那就太好了,”可是顿了顿又说道,“可是我不会作诗,怎么办?”
嘉慕也啊的一声,“怎么办,绣明,我也不会作诗,我还是不去了,省得给隐士丢人。”
看这两个人手无足措的傻样,绣明嗤笑道,“你们好傻啊?你们以为京城的少爷小姐都很会作诗吗?又不是什么文人雅士,说着是喝酒赋诗,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型的相亲会,交交友,玩玩闹闹罢了,呵,作诗?他们哪有那个本事?”
嘉慕和雨晴这才放心,决定要去了。
又说了些闲话,话题被雨晴转到了新买的话本子的身上。听着雨晴手舞足蹈地讲着她有多喜欢那些仗剑走江湖,金戈铁马,塞外风华的情节,嘉慕小声对绣明说,“绣明,你不要提太露骨的话本子噢,长公主她还不懂这些呢。”
谁想到绣明不以为然,“她都十六了吧?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和她聊这些又怎么了?多懂点东西,才省得以后吃亏。”
嘉慕大大摇头道,“不行啊!你要是把长公主教坏了,到时候圣上怪罪起来可怎么办啊!绣明!”
雨晴在那里好激动地分享,一回神儿看到嘉慕和绣明偷偷摸摸地说话,一点儿都没听,又好奇道又委屈,“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神秘兮兮的,我不能知道吗?”
嘉慕连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好有趣啊。”虽然她根本不知道雨晴讲了什么。
绣明白了她一眼,转眸笑道,“嘉慕,你之前不是说你看了一本特别劲爆的话本子吗,也和雨晴分享一下啊?”
啊……嘉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个很劲爆的话本子,自然就是《京城秘话》了。那天买回去,嘉慕把它通宵读完了,确实是异彩纷呈。但是,居然还没完结?嘉慕焦急地想知道姐姐和弟弟最后能不能在一起,男男之间难以言说的感情又会走向何方,于是又去买书的那里问,结果居然告诉她断货了。
无奈之下她才向绣明打听,绣明果不其然,真的有这套书,毫不犹豫地借给了她,但嘱咐她绝对不准把书弄脏弄坏,否则就要公开国师大人深夜与乐师纠缠不清的丑闻。嘉慕吓得够呛,回家把手洗得干干净净,又擦了擦桌子,才敢小心翼翼地翻开来看。那接下来的剧情真的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看得嘉慕回不过神来。
“你怎么不说啊,”绣明笑嘻嘻道,“怎么能和我说,不能和雨晴说吗?”
雨晴听到这话立马皱起眉头,“为什么啊?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嘉慕?”
嘉慕一下子被扣上了这么大一个帽子,也不敢默不作声了,可是这剧情委实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天,才在里面找了一个勉强还算正常的恋情,准备简单的说一说。
“呃……这个,说京城里有一个书香世家,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都美丽又优秀,父母为此非常自豪。可是有一天他们却发现,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过了姐弟之间的感情,常常在一起……那个……”
雨晴疑惑道,“什么这个那个,在一起做什么?打架吗?”
啊……绣明,放过她吧,她真的不想荼毒单纯少女啊。
绣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呃……就是……周公之事……”嘉慕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雨晴目瞪口呆,“嘉慕,你居然在看这种书吗?”
嘉慕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看黄书!”
雨晴还是难以置信,“我以为……”
看嘉慕难以启齿的样子,绣明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笑道,“你那种算什么黄书啊?不过写到熄灯,至多是搂抱亲吻,不过是小儿科的东西,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呃……是吗,是她孤陋寡闻了吗。
她也不想想,既然是无得道长敢送给道友们传看的,哪能是什么不正经的书。至于三师兄借给她的话本子,会相对来说尺度大一点,但也不可能到黄书的程度。否则,师父还不得罚他三月不能下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