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正厅，只见地中间一行站了十个女婢，每人手里一个红木托盘，上面盖着绣着富贵牡丹的红丝绒布，旁边一位嬷嬷端端正正站立候着。

见明珠来了，那嬷嬷弯身行了一礼，“小姐刚刚回府怕是不认得奴婢，奴婢是库房管事何兴亮的媳妇，平日里管理内宅库房。小姐叫奴婢何兴亮家的或者奴婢姓氏齐都是可以的。今日相爷让奴婢从库房中挑选了十样上好的物件儿拿来让姑娘遴选，看哪样作为进献皇后娘娘的寿礼更加合适。”

明珠见这嬷嬷态度甚是恭谨心下便也高兴，“齐嬷嬷客气了，嬷嬷平时掌管府库任凭什么稀罕物件儿没见过？挑出来的肯定都是上好的东西，反而我一直养在庄子上，整天看的不过就是些麦浪稻林，哪里认得这些东西！”

齐嬷嬷见小姐也奉承自己，心下甚是舒坦，暗道这姑娘倒是个机敏聪慧的。于是笑容便带了几分真心出来，“人说龙生龙、凤生凤，小姐是我们大楚丞相的独女，那便是最尊贵的人了，这眼光可不是天生的？奴婢现将各色物品给小姐说明一番，小姐看哪样好必不会错的。”

于是便示意端着托盘的丫头一个一个走上前来。

齐嬷嬷先将第一个绒布揭开，里面是一座赤金打造的观音像，观音面容栩栩如生、衣饰皱褶刻画精致细腻，手中一只玉净宝瓶，内里还插着两枝细嫩杨柳，杨柳微微低头下垂，碧绿柳叶似在随风摆动。

齐嬷嬷见明珠看着杨柳枝甚是喜欢，便解释，“这杨柳叶子是从南边夷人处专门寻得的碧绿碧绿的翠石雕琢而后镶嵌制成，一颗便价值连城。这观音大士的衣服边上，都专门镶嵌了各色宝石，颗颗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每一个拿出来比这通体的黄金都要更加贵重呢，可谓是画龙点睛之笔了。”

明珠听罢点点头，表示自己看好了。

齐嬷嬷又招手让第二个女婢上前，揭开绒布，里面是一尊白玉卧佛像。玉质细腻温润隐约有透亮之感，佛陀闭目而卧神态沉静悠然。

齐嬷嬷又解释道，“这尊佛像怕是现在全大楚也再找不到第二座了。这白玉产地原在郢北十二郡之中，十几年前第戎压境，为了缓解边关形势这十二郡已一并划给了第戎。可叹那第戎占着如此好的矿藏却不知开采，据说现在那山头上草都长的老高了，还有人将牛羊放了上去，真是暴殄天物。莫说这块玉料本身就极为难得，就是普通一些的料子现在断了来源，市面上也已经一料难求了。这佛像是玉雕大师临渊先生的得意之作，划出郢北十二郡那年，老先生一口血喷出来，就再也没醒来了。”

这玉雕的来历明珠和忘忧二人听了都深深动容，明珠伸了手想摸一摸，却在快触及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将手收回。“老先生高义，令人敬佩！想必这郢北十二郡是许多有志之士心中的疮疤，皇后娘娘仁慈、心怀天下。我们是为皇后娘娘挑选寿礼想让她开心些，这卧佛就先不送了吧！”

齐嬷嬷点点头，将佛像重新盖起，示意丫头退后站着。

第三块绒布下是个漆盒，打开后里面是儿臂一般粗壮的一只人参，“这是只千年野参，采于深山老林之中，有多难得就不用说了。有多少人去找它是冲着搜寻一生只需寻得一根就可以累世衣食无忧去的，可是竟是穷极几代人都未必能找到的。”

嬷嬷掀开第四块绒布的时候笑道，“这个东西可是个好看的物件儿，也很是应景！”明珠看去，原来是个玉雕的寿桃，只是这玉色颇为奇怪，不是寻常的白色或者翠色，倒是枚红色和青色一边一半，中间过渡极为自然，如此刚好构成了寿桃的两边。就真如同那刚摘下来的桃子一侧已经熟透了还有一侧略显生涩一般，果然十分有意思。

随着齐嬷嬷一件一件得将这宝贝揭开，明珠感叹，“果然嬷嬷的眼光是不错的，个个都是稀罕的物事，倒叫我有些选不出来了，只觉得样样都好。”

“姑娘不必心急，选贺礼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只有不看重对方才随手挑一件便能送出去。越是给重要的人越要反复掂量，各家都是如此。这每年帝后寿诞，有多少人是提前了一年时间便准备起来了，咱们这已经算是临时抱佛脚了。相爷也想到姑娘可能要思忖思忖，所以吩咐这几样东西先放在这里，姑娘选好了差人告诉奴婢一声，奴婢再过来取。”

明珠忙连声道谢。

送走了齐嬷嬷，入了内室，明珠感叹“小时候真是不懂事儿，那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就以为是寻常的物件儿，从来不当回事。回来以后重新看看，可能随随便便一样东西就是外头人求也求不到的。忘忧，你说这相府得多有钱啊！怪不得我讨个庄子说给就给了！”

忘忧便笑她，“傻子，你以为相爷把持朝政这么些年真的两袖清风？”

“不管他，清不清地与我何干！不过你看看这几样东西，哪个合适，我是觉得都挺好的，随便拿一个不就成了？皇后娘娘还能真缺什么宝贝不成，不过就是一片心意嘛！”

“这你还真是说对了，就是一片心意而已，所以我倒觉得这非富即贵的，都不太合适。若是真要选一个……不若就最后那串珍珠手串吧！那东西也是极好的，瞧那珍珠个个圆润硕大光泽强劲，一瞧便不是寻常物儿，但珍珠本身看起来又是极温润和美的，便不如其他几样那么引人夺目，相对来说低调些。而且咱们曾经见过皇后娘娘一面的，回忆起来只觉得宽和大度，倒是与那珍珠相配。娘娘这次不欲大办寿宴本来就是不要在百姓穷困潦倒的时候大事铺张的意思，选这个又体面又不张扬，恰如其分！”

“不过，其实我还……”忘忧一句话说到一半，紫鹿进来回禀，“小姐，夫人来了！”明珠便一提裙子，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忘忧只得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