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扶着我起来。我后退两步，神色恍惚，楞楞的看着他。

“公子。”

“嗯。”与往常一样好听的声音，无波澜的语气。

我自嘲笑着。

你为何这样平静呢。

“公子，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有办法让子衿不用忘记他也能好好活着的对不对。”

公子皱着眉头，刚想否认，却对上我的眼睛。“是。”

“公子，你救救她。”

“……”

“为何不救？”

“折损仙力。”

“需多少？”

“若在凡间，残余仙力的折半。”

“为何不救？！”

“阿绳，她只是个凡人。”

我近乎低声的听不到我的话，走在嘶吼的极端“凡人也是一个生命啊！”

“我救了她，那其他人呢？我都要一一救吗？这是他们不按命格来走的惩罚，怪不得别人。”

“那我呢，我能救她吗？”

“……可以。”

“代价呢？”

“付出生命，魂飞魄散。”

我愣住了，苦笑着。

我自认没那么伟大。

“公子。对不起。”

我强求你做什么呢？。

身形不稳，走路怕是要摔。

公子将我拦腰抱起，脸上不复从前的笑意。

可此时，我不觉得有半刻温情，只剩下麻木。

“进屋。”

“……”

“我想进屋看看。”

“我不该让你看到这些的。”说完，却还是随了我的愿。

该不该也已经看到了。

子衿，只愿你忘却凉寒之后，自此深情不被辜负。

进了门，公子让我坐在椅子上，看见桌上的瓷瓶，头脑一炸。

也不顾此刻的恍惚，踉跄走过屏风，看到床前的景象。

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凉寒…

在刨心……

他将胸膛处的珠子拿出，瞬间身子瘫软，撑着一口气放入子衿胸口之上。

没有鲜血，没有惊呼，没有痛苦的呻吟。

就只是这样，

静静的，静静的发生了。

“我喜爱你啊，特别。”

自此，身形消散。

耳畔唯有那句

我喜爱你啊，特别。

子衿，他喜爱你啊，特别爱。

你的深情从未被辜负过啊。

“公子。”声音有些低沉。

“嗯。”

“凉寒死了吗。”

“没有，妖没那么容易死。他的妖识还在，只是受到了重创。”

“嗯。”

“公子，我想知道凉寒的记忆。”

“嗯。”

公子那酒具法器，能够看到往事记忆。

昏昏入梦中。

凉寒不是妖界逃出来的，他来自遥远的北陵，哪里天寒地冻，积雪成山，终年不见阳光。

有一天，有一男一女两个仙人到访，为了逗那女子开心，捏造了一个具有小智的雪人，后来他们走了，却忘了摧毁这个小东西。

小雪人没能等到他的主人，因为向往外面的天空，一路南下，到了南陵边境。

就是在这里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人。

小雪人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虽然还是冬日，虽然他快要灭亡。

他遇到一个十几岁的善良的小女孩，小女孩发现她家祖传的珠子能够救活他，便偷偷把珠子偷出来送给了他。

在他吸收了珠子的能量成为雪妖时，小女孩一家已经被灭口了。

据说是因为一件宝物。

他还听说当年的女孩偷珠子被发现后被父母毒打，差点死在雪地里。

可又能如何呢，她总归是死了的。

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辗转四百年，他找到了她的转世。偷偷的看着她长大。

本为报恩，却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那一世，她叫凉寒，他叫南陵。

南陵第一次出现在凉寒面前，就笑着调戏她。

“凉寒。”

“你怎知我的名字？”

“因为我偷偷喜欢你好久了”

凉寒涨红了脸偷偷逃开了。“你！你登徒子。”

他日日出现在她面前。

谁能招架的住一个美男的表白呢，况且这美男时时陪着她。

难过，哭泣，不悦，失落，都都他的身影。

显而易见，她爱上了他。

凉寒喜欢就是喜欢，认清内心后她跑去找他。

却见他同别的女子在一起。红了眼眶。

南陵说“你在我心里拔得头筹，你可明白？”

凉寒还是委屈“那也就是说我只是第一不是全部喽。”

南陵无奈抱住她“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我满心的欢喜都是你啊。”

凉寒红了脸：“我喜爱你。”而后又补充“特别。”

南陵在人间是有身份的，商户之子，父母双亡，家业庞大。

凉寒知道两人关系后欣然应允。

婚后很甜蜜，不幸也伴随甜蜜而生。

南陵近乎用尽办法压制妖毒。

凉寒不愿他如此，婚后第六年，自缢而亡。

可怜那孩子，因为异族相恋的后代，在凉寒事后第二年也夭折了。

南陵发了疯。

刨了半颗心，附在凉寒魂魄之上。以便他能够再寻到她。

只是他们的孩子，却无法再生还，因违背天道，也无法再轮回。

足足一百年，凉寒转世为苏子衿。

南陵便化名凉寒。

凉寒想，今生只愿远远望着她安好幸福，不再奢求。

他再次守护她长大成人。

只是那年罕见大雪，差点葬送她的命，他终于不忍出手救下她。

看她伤痕累累，心痛无法诉说。

他想，不能与她太多交情，救下她就好。

她说她的名字是苏子衿。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叫他哥哥。

她说他的名字好听。

她为他跳舞，尽管他已经看过她跳过无数次了。

她说喜欢他。

她吻了他。

她为他哭了。

他怎么能忍呢。

那是他百年的心结，他放在心尖儿的人，他爱她啊。特别。

他冷冷的拒绝，他不为所动。

怎么能呢！？

他握紧拳头，他告诉自己。

不能，不能啊。

正因爱她，所以才不能啊。

不能让她重蹈覆辙了。

不能让她在绝望中哭泣了。

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再苦难中辗转折磨了。

他送她回去。

看她日日寻他。看她笑容不再。

他不忍啊。怎样能让你放下呢。

他做了一场戏，他的温柔本该是给她的啊。

他又把她弄哭了。

他也在离去后偷偷看着她泣不成声。

伤痛也比死亡好啊。

时至今日，凉寒终于明白。

他错了。

他本不该出现。

出现却不该将她推开。

重蹈覆辙又如何呢。

总归我们在一起啊。

原来，这一世，我成了你的执念。

原来，这一世，你爱我这么深。

子衿，你说你不想忘了我。

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了。

我不想你忘了我。

我想你爱我。

带着爱好好活下去。

不受妖毒的折磨。

幸福安稳的活下去。

子衿。

我喜爱你啊，特别…

戛然而止，我悠悠醒来。此刻，正当午夜时分。

宣告了这场闹剧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