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风吹过,带起风沙迷眼,刮过脸颊就像是刀子划过一般,而对峙着的两人,却是从容至极。
男子坐在马上,身形颀长,身披轻甲,环着兽皮,嘴角噙着三分笑意。
可那笑意之后,却是泛着森森的血光。
女子一袭浅青衣衫,风尘仆仆,甚至脸上带着三分血痕,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装着的,是比漫天星辰还要璀璨的星光。
“所以,本汗活着,是在姑娘的意料之中了。”
闵翊微微沉了沉眸子,那么她挑起争端,又是为何?哦,对了,是为了消耗他的兵力。
可她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大漠逃亡这么久,吊着他跟他玩这些猫捉老鼠的游戏,又是为了什么?
她,究竟是什么人?
其实闵翊是有些茫然的,因为于他而言,陆明溪的打压和算计,来的太过于莫名其妙。
他虽然是起过利用她的念头,但却还未付诸行动便是被她反将一军。
这说明,她对他的打压,是早就在算计之中的。
一开始,闵翊百思不得其解,可就在刚刚,他似乎隐隐的明白了一些,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刚才她斩杀那老者所用的剑招,他曾经,是见过的。
只是那时的那个人,用的不是长剑,而是……长枪。
可现在看来,将长枪换成长剑,似乎更加合适一些。
“的确是在意料之中。”
陆明溪面上带着轻笑,开口答道,
“不过,在我的预料之中,大汗的死期,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也就是比那归岭多活几个月罢了。
闵翊直直的看着她,不怒反笑,玩味道,
“那你有没有预料到你自己的死期呢?”
如今他带着上千精兵,而她不过孑然一身,不,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竟还敢大言不惭,说他的死期?
陆明溪摇了摇头,一副玄之又玄、高深莫测的表情,
“知天命者不知己命,大汗要问我这个,我无能为力了。”
她的死期,陆明溪微微吐出一口气来,若是赵劭再不来,恐怕她的死期是真的要到了。
逆改天命,地狱修罗吗?
闵翊听着嗤笑一声,
“不知己命,是你知道插翅难逃,所以黔驴技穷了吧!”
陆明溪翻了个白眼,若非现在自己处于弱势,她一定上前指着闵翊的鼻子骂上一句你才是驴!
可惜,她不能,因为她还要拖延时间,为了她的小命,也要拖延下去。
见她只叹气不说话,闵翊微微挑了挑眉头,
“怎么,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现在不说了?”
陆明溪微微叹了口气,
“如大汗所言,我黔驴技穷了,没什么法子逃跑了,要杀要剐,您且先说吧。”
闵翊虽好,却是没听出陆明溪这句话的歧义,正常情况下,认命的人都会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而陆明溪这句话呢?
她要他先说,这是什么意思,不管他是想要杀了她还是剐了她,她也就是听听而已。
她陆明溪,该挣扎也是要挣扎一下的。
这条小命,她宝贝的很。
闵翊听着看向陆明溪,微微挑了挑眉梢,
“你故意挑起争端,联合西戎和月氏算计本汗,让本汗损失惨重,的确是该死!”
“不过……”
他说着,微微转了转话锋,显示出了莫大的惜才之意,
“你很聪明,是第一个把本汗算计的这么死的人。
本汗惜才,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这么做,只要你跟我回去,做我的人,之前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
陆明溪听着讶然,这么大方的吗?看来,她是不是算计的还不够狠?
闵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是在等她的回复。
陆明溪微微闭了闭眸子,叹出一口气来,
“这个恐怕不行,我说了,我还得回去嫁人,我未婚夫还在等着我呢。”
她一副苦恼的神色,可若是仔细看,却是能够看出她嘴角挂着的笑意来的。
闵翊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是嫌弃,
“嫁人,中原的男子有什么好的,据说也是三妻四妾的,你若真的想要嫁人,不如嫁给我,我承诺一生只娶你一个,与你共享草原上的荣光。”
嫁人有什么好的,若是做他的谋士,横行草原,可不比做一个妇人得到的要多?
不过,如果她实在是想要嫁人,他也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娶她。
只是,他这句话刚刚说出来,便是看见前方一人疾驰而来,在他不远处勒了马缰,冷冷的看着他,薄唇轻启,
“草原上的荣光有什么好的,只要她想要,整个中原天下本王都能给她捧到面前!”
来人玄衣佩剑,鎏金的纹路在风沙之中吹得猎猎作响,衣服上的四爪金蟒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剑眉入鬓,幽黑的眸子之中带着几分黑云压城的意味。
两人对视良久,空气之中闪着电光,终究是陆明溪打破僵局,她看着赵劭一笑,话却是对着闵翊说的,
“大汗,看来我要辜负你的美意了,我的未婚夫来了。”
一句未婚夫,让赵劭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看着闵翊的眸光不自觉的多了几分锐利和耀武扬威之色。
娶她,他还活着呢,谁也别想!
“本王?”
闵翊玩味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似是明悟,
“南楚的亲王,原来,你是南楚的亲王妃?”
所以,她之前说的自己是个商人,那就是全都是骗人的了?
可她又的确是在随着商队行走的过程中被抓的。
南楚的亲王妃,身份尊贵,怎么会跟着商队行商?
亦或是,她跟着商队行商,只不过是为了混进西境草原?
如此一来,那么她来算计他,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可一个王妃,怎么会亲自混入西境?
有太多说不清的地方,可这并不足以对闵翊造成困扰,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太多事情,都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的。
他听闻,这南楚有三个皇子,一个太子,两个亲王,可一年前,太子被废,发往裕阳,改封了裕王。
面前这个男子,想必就是那个裕王吧。
“裕王殿下,幸会!”
闵翊对着赵劭一笑,开口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劭又不是乱咬人的疯狗,自然不会失了风度,可刚才闵翊对陆明溪说的话却是让他极为不爽,应下声来,抱胸道,
“前方就是我大楚的边境了,大汗,将我的未婚妻送到这里即可,不必再向前了,毕竟,我大楚的刀剑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