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先生是常客,傅衍是这茶馆的老板,自然也是与他熟知的,两人往常下棋有时候都是半天,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上好的毛尖煮在案上,茶香四溢,外面是雨打芭蕉,屋内是棋子落盘的声音。
“有人给先生留了个信儿。”
傅衍将壶中的茶水给明先生倒上,忽然道。
明城听罢一笑,
“给我留了,与给你留不都是一样的吗?”
傅衍听着一笑,不置可否,
“先生若是觉得一样,那便是一样。”
明先生笑了笑,将棋子落盘,显然,并不怎么担忧这件事情。
“先生,似乎早有预料。”
傅衍看着他的神色道。
明先生抬眸看向傅衍,
“公子不是吗?”
事实上,他知道的,远比傅衍知道的要多得多。
事情,远不如表面所表现的那般,皇帝,是绝容不得他手握权柄,脱离自己的控制的。
茶楼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大,到最后竟是成了倾盆之势,疾风骤雨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屋内的棋子缓缓的落地,而与此同时,有人一匹快马,自盛京而出,向着西境疾驰而去………
平沅,闵翊已经退兵,只剩下月氏的残余,宣武候驻扎主军,而赵劭与丰楚轩难得和在一起,扫平余孽。
春夏之交,风和日丽,一条极为清澈的小河从远处的雪山上流下,绿草嫩的仿佛能够掐出水来,清风一吹,芦苇荡摇晃着,散发着阵阵清香的气息。
一小队人马蹲在芦苇荡里,赵劭嘴里叼着跟芦苇坐在地上,眸子略微散漫的扫过外围的情况。
丰楚轩看他这闲散的样子不仅拍了他一把,
“你就不能认真点。”
赵劭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我很认真了,可你我都在这里蹲了一天了,也没看到那群月氏人的影子,再怎么认真的盯着还能把人盯出来不成?”
那月氏大王子的人也算上独具一格了,顺风的时候一拥而上,一旦情况不对,风紧扯呼这四个字发挥的可是比凉山上的土贼还要好。
这一个个的缩着躲着,平沅这地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要是真想躲,也不是那么好搜的。
“依着你这个样子,你是有别的法子?”
丰楚轩微微斜睨了他一眼说道。
两人相处近一年,自然是有着点默契的,一看赵劭这表情,他就觉得这家伙指定又是相出什么馊主意来了。
赵劭将嘴里叼着的芦苇吐了出来,扯着嘴角一笑,
“你自己出去,转上一圈,最好找个姑娘一起吟诗作对,我保管不但半个时辰,定然能够找到月氏的残余部队。”
丰楚轩听罢一拳便是锤了过去,
“我靠,你这是让我去当诱饵啊!”
赵劭不轻不重的接下他那一拳,嘴角带着三分笑意,
“可不是,你待会越嘚瑟越好,摆出以宣武候世子的风流劲儿,气一气他们,保准他们二话不说便是提着刀出来了!”
丰楚轩白了他一眼,当他是傻子不成,月氏残余部队不少,逮人就砍,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按他说的做,这诱饵一当,他还有命回去吗?
丰楚轩不去,而后赵劭转了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青羽,
“青羽,我感觉你也不错。”
青羽摇头拒绝,
“上次我一剑差点要了那大王子的命,他看见是我,铁定不敢出来。”
赵劭又转头看向丰楚轩身边的副将,还没等他说话王副将便是连连摇头,摆手道,
“殿下,我这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一出去肯定就把人给吓回去了!”
王副将的三板斧,在军中可是出名的,那大王子的余部肯定听过他的名号。
找了好几个,都不行,赵劭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么好的法子怎么能没有人去呢,咱们军中就找不出个看上去柔弱些的小白脸呢?”
诱饵嘛,看上去越弱越好,最好富有欺骗性。
可无奈丰楚轩少将军的名头太响,青羽又是个阴影人物,剩下的,五大三粗,还真没有一个合适的。
赵劭连连摇头,大呼可惜,可话音刚刚一落,却是发现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
丰楚轩慢吞吞道,
“小白脸,这现成的不就有一个吗?”
若说这军中,谁最像小白脸,可不就是这位裕王殿下?
这细腰,这长腿,这身板,还有这脸蛋,若是放在江南的小倌倌里,那铁定也是头牌。
虽说是这些日子皮肤晒得有些黑,也糙了点,可比起这群五大三粗的家伙,裕王殿下这妥妥的是整个北境军的门面担当。
赵劭听着当即眼睛一瞪,顿时反驳道,
“本王怎么能是小白脸呢,本王可是带着大军跟契丹大军血战的,赢了多少场战争,名头也是响当当的,那大王子的余部又不是傻子,当然也听过本王!”
他这名声,最近也是响亮的很好不好!
丰楚轩一边笑眯眯的招呼人给他打水洗脸一边说道,
“你来的晚点,没跟这月氏大王子正面交战过,他们不识得裕王殿下,还以为你是个浴血修罗呢,把脸给洗了,铠甲脱了,正好也是殿下你想出来的法子,这事儿非你莫属,做人要善始善终嘛!”
赵劭想要扯着嗓子骂人,去你的善始善终,你这分明是在坑老子!
丰楚轩却是满脸的开心,挨坑这么多回,终于让他给还回来了。
一群士兵簇拥而上,都是往常雨里来火里去有着几分交情的,他早没了王爷架子。
青羽则是摸了摸鼻子,殿下这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若说长的像小白脸,这整个西境军,那里有比他更加小白脸的了?
军队里的士兵没那么多讲究,相处了这么多天早就没了身份的限制,说干就是干,没一会儿就把赵劭的盔甲给扒了,披上了贵公子的外袍,丰楚轩还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把白玉扇给塞到了赵劭手中,准备如此充分,让赵劭一度认为这是早有预谋。
就这么赶鸭子上架的被推了出去,不过好在裕王殿下心大。
既来之则安之,做戏就要做全套,当即便是掏出白玉扇跑到高地上晃荡,一会儿吟诗一会儿作对的,那叫一个恣意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