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淮丝毫没有注意到梁王已经记恨上他,只是依旧在跟杨南山辩着,说到关键之处,可谓是一个慷慨激昂,剑指苍穹。
他本来不是这么坚决的人,一向权衡利弊惯了,可这一次却是到了紧要关头。
梁王重用外戚还有杨南山,可偏偏他又是跟杨南山有仇怨,此等紧要关头,莫说是梁王本是难堪大任,若是登位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就凭着他与杨南山的世仇,若是杨家做大,他必然讨不了好处这一点,便是只能保扶裕王到底。
更何况,他选的这位主子可是比梁王强得多,就算是朝中党羽比不上梁王,可政事堂和内阁里的很多老前辈却是很看好他。
再加上这出身,赢面不一定会小。
文臣相争,唇枪舌剑,比起战场之上的刀光剑影,甚至隐隐更胜一筹。
杀人不见血,于大义之间盘桓。
两方争执不休,梁王看着不禁透出心急。
可从始至终,赵劭的面色都是淡淡的,比起梁王,他少了三分急切的期待。
“立嫡立长,这是先人的说法,自我朝以来,向来是贤能者居之,孙相,若是只看嫡出而不问才能,恐怕不合适吧。”
杨南山身后的一个言官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孙淮听着一笑,很是温和,
“当然不合适,可显而易见,若论才能,裕王更胜梁王一筹。”
“话可不能这么说,梁王虽未处理好荆州一事,可也不能全盘否定,这几年来一直在政事堂学着处理政务,做事也是井井有条,反观裕王,除却西境军功再无其他,若为君者,可不是只能带兵打仗的。”
杨南山又是笑着道。
“井井有条?杨相这话说的有些过了,一年前的河工一事和半年前的难民营动乱,可都是梁王殿下的手笔?”
“裕王殿下虽未入政事堂,但在枢院也是得了几位宰执的首肯,更何况还有四年前春闱一事,不也是办的精彩?”
孙淮亦是笑眯眯道。
这老狐狸,拿阅历说事,可梁王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吗?
连瑞王都斗不过,若非是背后有着德妃外家,这梁王早就凉了。
剩下的这两位殿下,谁也不是完全干净的,裕王少时太荒唐,又是被皇帝废过一次,这是一点。
而梁王,虽说一直没荒唐,可也不是办事滴水不漏的,在瑞王哪里吃了不少暗亏,他可没少把事儿办砸
近来皇帝对他,可是诸多不满,要不然,也不至于转而培养起了齐王。
提到这些,两方又是吵了起来。
孙淮那边拿梁王办错的河工案说事儿,说他脾性不行,不稳重。
杨南山那边拿赵劭之前的荒唐事说事,还有没进过政事堂的弊端。
站裕王的,把梁王贬到一文不值,而站梁王的,又是把裕王贬到不值一提。
这时候,有人不怕死的提了,
“既然裕王梁王都不合适,不如另找瑞王或者齐王好了。”
果然,都这个时候了,还是有不怕死的瑞王党夹缝求生。
御史台的老大郭嘉听着冷冷一哼,看向太尉廖世宏,淡淡道,
“廖大人是在说笑吗,昨日里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瑞王结党营私出言不逊,陛下今日之疾大半便是拜瑞王所赐,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你说要他监国?”
郭嘉一言,朝堂之上当即冷了三个度,廖世宏气势亦是不自觉的一减,但依旧是开口,冷笑道,
“吵了这么久,却是没争出个结果来,陛下还没死呢,诸位就想着立谁了,如此心急,不如直接带兵入宫,逼宫夺位好了。”
他也是不怕了,他是妥妥的瑞王党,如今瑞王出事,连带着皇帝也是成了这个样子,梁王和裕王里选一个,无论哪个登位,都不会有他的好处。
与其如此,倒不如盼着陛下多活两年,也能让他多喘口气。
一个个这样吵着,吵的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都是有些安静了。
杨南山转了转头,看向了走过来的梁王和裕王。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今陛下身体有恙,本该需要监国人选,太子一事也是提过好几次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西境之难方平,北魏还蠢蠢欲动,若是陛下有个万一,我等也有应对之策,既然两位殿下也来了,不如,找出个定论来吧。”
梁王听着杨南山口中所说,笑了笑,走上前来,可还未等他开口,便是听见赵劭将话接了过去,
“本王以为,廖大人所言甚是!”
此话一出,不止梁王,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划过一丝错愕。
廖世宏听着微微一顿,而后笑道,
“裕王果真有胸怀宽广。”
他不知道裕王为什么忽然附和他的话,可终归是顺着他说了,廖世宏没有理由不附议。
杨南山微微皱了皱眉头,
“裕王殿下,此话何意?”
赵劭微微沉了沉眉目,看向他道,
“监国一事,实际上已经是承认了储君之位,我与大哥都还有不足,父皇如今虽在病中,但终归会好起来,这人选不急,不如等父皇醒来,在做断论。”
孙淮听着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可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事务,还需有人下令才对。”
不是说他们不行,可总是要有人监政的。
赵劭笑了笑,又是给出了答案,
“诸位急着议储,无非是怕各位大臣权利掣肘,意见不合,会生成事端,可若是我与大哥监国,也需要时间磨合,不一定真的能够像父皇做的那样好。”
杨南山听着皱了皱眉头,
“那裕王殿下的意思是?”
“请苏阁老吧。”
赵劭道,
“苏阁老两朝元老,又曾任帝师,父皇当年参政也是他一手提起来的,这几日朝事先请苏阁老主持大局,待父皇醒来再说吧。”
他的话说得在理,一时间,也没有人能够找出反驳的话来。
瑞王党的人自然是举双手双脚支持,而裕王党的人虽是心急,但也只有支持。
不少没有战队的朝臣,也觉得此番处理极好。
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今日朝议,选储君亦是来的太急了些,本非他们所愿。
连带着杨南山,也是不自觉的多看了赵劭两眼。
不得不说,这位裕王殿下,的确比梁王要稳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