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拜访朱阿姨,把根据问卷设计的一套方案推荐出去,并没有想象中难。陆慷砺告诉她,如果朱阿姨没有主动说就打算当天要买保险,曾言言可以什么都不做,直接回公司。事实上,情况比想象中好一点。朱阿姨对他们俩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加上方案的确是陆慷砺认真做的,朱阿姨心里有些许想要当场买下这份保单,但看着曾言言是个新人,把一笔现金交到她手里,任谁都多少有些忐忑。曾言言记住陆慷砺的叮嘱,当时就推脱急着回公司开会,签不签保单的事情就这么放到了下周。
陆慷砺和王斐这天哪里也没有去,就坐在办公室灯曾言言回来。
“怎么样,还顺利吧?”陆慷砺微微笑着观察曾言言脸上的神情,基本是放心的。
王斐没说什么,直接递了一杯星巴克的咖啡给她:“老大请的,超大杯,好舍得啊。”
曾言言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走得比平日要快,此时竟一下觉得又渴又有些疲惫,接过咖啡喝了一大口,榛果的香甜顿时让她平静和感到愈加喜悦了。她把包往桌子上一放,又喝了一口咖啡,略带羞赧:“比我以为的要容易些。朱阿姨没什么别的问题,基本上都方案都认可了,投保单上签名都签好了。”她把杯子往旁边挪了挪,拿出文件袋,将朱阿姨填好的资料拿给陆慷砺,“陆经理你看一下,这些填的都对吧?”
陆慷砺认认真真地帮曾言言看了几处需要朱阿姨亲自签名的部分,点点头。把投保单还给她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那今天没收保险费回来?”
曾言言脸一红,不过马上明白过来这并不是兴师问罪,把低下的头微微抬起:“不是你说的,客户不主动的话,我就不要多事。今天朱阿姨没想拿钱给我,所以我就回来了。对了,约在下周一再去一趟。”
“今天我不去,下次再跟着你一起去,你是怎么圆过来的?”陆慷砺觉得这个丫头现在仿佛有时会有些自己的脾气,觉得颇为有趣。
曾言言躺在椅背上吗,仰着头把最后一滴咖啡喝干,发觉陆慷砺和王斐都在盯着她看,忙坐直了身体:“我和朱阿姨说,她是我的客户,应该是由我来服务的,你作为我的主管是个示范。不过考虑到她这次的方案,要交的钱近8000块,我是个实习生嘛,为了让她放心,到了要收取保费的时候,我会请你一起来做个见证。”
这个理由……还真的是曾言言能想得出来的。陆慷砺和王斐相视一笑。
他们似乎是在嘲笑自己?曾言言趁着两人转过脸去的时候,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个依稀有些熟悉的画面让她一下子想起来一件事,他们略显偷偷摸摸的表情呵——
“不过朱阿姨当中接了个电话,听起来,像是别的保险公司的人打的。”曾言言仔细又回忆了一下,最后肯定地说,“她接完电话回来之后的两三分钟,表情一直显得挺尴尬,到后来才好了。”
陆慷砺一听就明白过来,他们这位好讲话的朱阿姨,还有别的保险公司的销售员,也一并盯上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陆经理?”曾言言突然有点慌。
是啊,怎么办呢,既然今天都约好了下次去敲定买保险的事,几乎就差收钱这一步了,总不能打个电话去问,还有哪家公司的产品你还在考虑,我们拿出来比一比吧。可是照他的经验,如果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回头直接撞过去,这个单子怕是要黄。
陆慷砺皱着眉,无意识地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明天下午三点,约了个通讯公司的白领。这个地址……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对着地图一看,他嘴角便扬了起来:“曾言言,明天下午和我一起去见个客户。”
唐小姐所在的通讯公司,地址位于外滩,是比ZR还要高档的一间写字楼。曾言言又穿起在BG实习时候的高跟鞋和高级套装,进电梯的时候,似乎有大学生模样的孩子用羡慕的眼神看她,或许是大二大三的实习生吧。她心里默默苦笑,曾经的自己,也以为这样衣着光鲜的白领,每个月至少赚着上万的工资,工作轻松又高级。
今天这个唐小姐,拜访流程实在太过顺利,不过是因为她的同事一个月前在陆慷砺这里买过一份重大疾病保单,然后就出差了,回来之后闲聊起觉得这个保险挺适合他们这些上班族,唐小姐就决定照着他的样子也买一份。
下楼的时候,曾言言有些抱怨:“陆经理,这种场合,你不必叫我扮成个秘书的样子撑场面吧,你知道穿高跟鞋坐地铁多累吗?一共才不到二十分钟,我根本没有存在感。”
陆慷砺笑着说:“辛苦我们曾小姐了。今天让你这么穿啊,不是为了这个客户。走吧,请你吃冰淇淋犒劳你一下。”
“喂,你不是追我吧?莫名其妙让我陪你跑不必要的客户,还请我吃哈根达斯?你不是快结婚了吗?”
“我说你们这些小女孩是不是言情剧看傻了?”陆慷砺失笑,随即立刻一脸正经,“一会你看到什么,都淡定啊。”
曾言言嘀嘀咕咕地一边挖着冰淇淋球,一边研究陆慷砺的表情,还好还好,他完全没有那种含情脉脉关注自己的样子,倒像是在四下观察着什么。
“咦,那个不是朱阿姨?”曾言言突然有了重大发现。
“假装没看见,低头吃东西。”
于是,这一幕就成了朱阿姨带结束了晚托的孙子来吃冰淇淋,惊喜地发现他俩居然也在。各自闲聊了一阵,四个人一起起身,朱阿姨他们要回家,陆慷砺他们去坐地铁,倒是顺路。
“呦,小曾,你今天是不是穿着高跟鞋走了很多路啊?看你现在很吃力的样子。”
曾言言腹诽陆慷砺,偏要她穿成这样,跑到这个地铁和公交都不直达的鬼地方来。
“现在是下班高峰来,你们坐地铁很挤的。要不然回家里一起吃个晚饭,过了高峰再走?”这应该是个客套话,陆慷砺和曾言言自然是拒绝的。此时,朱阿姨的小孙子不乐意了。
“姐姐你还没帮我把数学题做完呢!”
那一刻,曾言言知道,陆慷砺原来早有预谋。
吃完饭,做完数学题,已经是七点多。两人再三拒绝了朱阿姨的挽留。走出小区门口,曾言言径直走在前面,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陆慷砺叫住了她:“打车走吧,你还走得动吗?”
曾言言从鼻子里憋出个谢谢。
“生气了?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曾言言换了个重心,脚悄悄在鞋子里挪了挪,还是疼得要命。她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不是骗人吗?”
陆慷砺没有理会这句话,反问道:“曾言言,你上次说听到有其他保险公司的人打电话给朱阿姨,那你知道他们推荐的是个什么样的产品吗?”
曾言言木然地摇摇头。
“朱阿姨说,那家公司的保险,每年交10000块的保险费,连续交5年,也就是一共交了50000块对吧,到了第六年的时候拿出来,可以至少拿到65000块,而且接下来什么钱都不用再交,还能有30万的重大疾病保障,一直到80岁。”
这会在车上,曾言言没法把这些数字都写下来,拿着手机算了好一会,才扭头对陆慷砺说:“人家公司的保险这么划算的啊?那朱阿姨肯定不要买我们的了。”
“骗人的!”陆慷砺淡淡地说道。
曾言言傻了:“什么?”
“我说,那家公司的销售,在骗朱阿姨。哪里有这么好的保险?我回去研究一下,明天好好和你说说。”
“那我们快告诉朱阿姨,她被骗了啊!”
“然后呢?”
“然后……朱阿姨明明就答应了买我们……”话说了一半,曾言言也发觉了问题,后半句被吞了回去。
“是啊,你也感觉到了吧,我们怎么去和朱阿姨说她被骗了,总是不太让人信服,听起来就像是我们不过是希望她在我们这里买保险而已。”
“那要怎么办,朱阿姨总不能到个骗子那里买保险吧。”
陆慷砺又细细回想了一下朱阿姨的描述,稍微思考了一阵,说道:“我今天回去研究过之后再说,暂时你就先别管了。到了,你和我一起上去换鞋?然后你自己回家吧,我还要加一会班。”
曾言言默默地到办公室,脱下硌脚的高跟鞋,换上一双舒服的板鞋,再默默走向电梯。
陆慷砺没有抬头,埋首电脑里,查着朱阿姨跟他说的那家保险公司的产品信息,不停地在纸上记录着,时不时还拿着计算器按上几下。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仰起头,眨了眨酸疼的眼睛,心里反复思量着一件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心中暗自有了一个决定。不过,似乎这还与曾言言有关,毕竟需要她也同意。看了看表,是晚上八点多,她肯定是还没有休息,于是陆慷砺拨通了曾言言的电话。
“曾言言,我问你一个问题,对你来说是保护你的客户的信任更重要,还是赚一笔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