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不做业务之后，曾言言的手机就安静了许多，很多时候几天也不会有电话打进来，尤其是陌生电话。

可这两天，一直有个电话坚持地打，加起来有五六个未接来电了。

曾言言在培训班上的时候，手机通常会调成静音，往往有时出了培训也忘记调回来。反正现在家里和公司两点一线地来回，几乎没人找她，并没有实质的影响。然而这个电话，却似乎总是恰到好处地错过了时间。

一般来说，打错的电话或是骚扰电话，一两次基本就放弃了。同样的号码打了这么多次，总是有事吧。曾言言也试着回拨过，却总是没人接。这竟成了这两天里的“悬案”。

后来曾言言想了想，似乎她回拨的时候，都是已经下班的时间，或许那个固定号码，是对方的工作场合才用的，得在白天找个时间再试试。

这天上午大约十点多，曾言言想起这件事，便又试着拨了那个神秘号码，电话那头嘟了五六声一直也没人接，曾言言心想，大概是真的无缘弄清楚号码究竟来源于谁了吧。或许，真的不过是个搞错的电话。

叹了一口气，曾言言决定不再纠结这到底是谁，要干嘛，刚想挂断，听筒里传来一个颇为凶悍的声音：“谁啊？”

“您好，是这样的，这个电话打了我好几次手机，我之前都没接到。请问是哪位找我？”

“谁找你？你哪里？”对方继续不耐烦的样子。

“我姓曾。其实是这个电话找我，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

看来大概真的不该回拨这个电话，曾言言耳朵都有点疼了，对方非但语气不太客气，嗓门也大。她想，算了，礼貌地挂断电话就好。

“你哪家公司？货款的事情还是运输的事情？”

啊？曾言言本能地回了一句：“我是ZR的……”

对方还在嘟嘟囔囔：“什么在？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货的事情还是什么？”

突然间，曾言言脑中似乎划过一个形象，就这么大的脾气，这么大的嗓门，其实她本该第一时间就回想起来的，或许只是潜意识里，不愿这么快地让自己进入那段往事吧。

曾言言有些小心起来，试探道：“您是盛阿姨吗？我是ZR的小曾，保险公司的，您想起来了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曾言言感觉心底那一口浊气似乎全部被吐了出来，而且她也准备好了，面对对方任何的反应，要把这段带点“污点”的往事，彻底处理好。

那是曾言言最艰难的一段时光。所谓艰难，不光是因为业绩捉襟见肘，甚至连她内心原本坚定不移的善良和坚守，都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她不愿意回望过去，或许就是怕看见那时的自己，有多不堪吧。

连续两周，一个客户都没有见到，陆慷砺那里也没有可以提供的热线客户，曾言言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再这么下去，下个月可能就一分钱也赚不到了，这可怎么办？

陆慷砺见她愁眉不展，只能支招，不过这是非常挑战曾言言的：“你看是不是家里人能帮你一把，其实一张几千块的保单就可以了……”

曾言言把头摇得几乎要晕过去：“老大我说过的，真的做不到，我没法去和家里人开口。”

“那怎么办呢？没有客户，你下个月……”

“要不然，我去试试陌生拜访吧。之前王斐不是就这样，好几个月居然都做出了两三张单子。”曾言言一咬牙，颇有点豁出去的感觉。

无论是去开发缘故的保单，还是硬着头皮陌生拜访，可能都是曾言言的一次艰难的尝试。只是，她选择了还能稍微对自己交代一点的后一种方式。

所谓陌生拜访，几乎就是什么铺垫都没有，直接向一个陌生人宣告自己的身份，希望能让对方接受保险，甚至能出钱来买下保单。这在曾言言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其实在很多年前，不少保险销售人员，都是这么做业务的，开门见山和人推销，大浪淘沙下来也能成交一些业务。可是如今，人们对于保险代理人的观感真的太一般了，自我警惕性也高出许多，纵然曾言言看起来一脸无害，算是个值得信任的小女孩，她也并不指望能有多大的概率。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现在陌生拜访的手段也进步了些，至少不会直接拿张保单问对方要不要签。大多时候，会借用一张调研问卷，请对方用1分钟回答几个问题，如果碰到愿意留下姓名，还算客气的客户，就可以针对他们的回答，有选择地推荐产品。

曾言言咨询过王斐的经验，也做了相当的心理建设，终于还是出发了。她知道这件事情会很羞耻，却没有想到，那些陌生人的白眼，根本可能都还没有落到她的脸上。所以，丢人归丢人，几乎都不会有人发现，是她曾言言在丢人。连续被七八个人拒绝了之后，她甚至觉得这事儿也没有多尴尬。只是，她不是为了练胆子，还是希望能有单子啊。

所以接下来，厚着脸皮再稍微多说几句吧，总归是要遭遇他人的冷嘲热讽的。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家厂房门口。只见一个瘦瘦小小却嗓门挺大的阿姨，正骂骂咧咧从里面走出来。可能她心情不好？照说这样的客人，曾言言应该转头就走。可是她给自己安排的目标，是每天必须收回来10份问卷，不管对方最后买不买保险。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如果见一个放弃一个，难道要对自己食言吗？曾言言有时候，还带着点莫名的固执。

于是，她只能战战兢兢地走上去问：“阿姨您好，我是保险公司的实习生，在做一份客户问卷，想了解一下现在大家都比较想买什么样的保险，大约占用您一两分钟，能帮我回答几个问题吗？”

大嗓门阿姨嚷着：“什么问题？”

曾言言便指着问卷一句句问了下去。阿姨看起来凶，其实挺配合，甚至到最后要填姓名和联系方式，也二话不说地刷刷签了名上去。

谢过这位姓盛的阿姨之后，曾言言想着，郊区还是人太少，得往市区走，才能完成既定的任务，便打算去找车站。其实某一刻她动过念头，盛阿姨其实还算好说话，不妨试试问她要不要买保险，可看到她填的年龄，便瞬间放弃了。62岁的客户，已经不能给自己买保险了，问了也是白问。

没想到，盛阿姨戴着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她的名片，又一大声叫住了她：“小姑娘，保险公司小姑娘，你们这个保险，我可以给我的孙女买吗？”

曾言言惊喜地回头，见盛阿姨仍在看着她的名片，终于确定她真的是在和自己说话，忙不迭点头说：“可以的，给自己的孩子，还有孙辈，都可以买的！”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心地提醒，“孙女是不是还小，不到18岁的话，还是要父母亲签名的。”

“什么父母？不想给他们买，我的钱只想给孙女！能不能给孙女买？”

“可以的！”曾言言突然遇到这么个惊喜，决定先不向客户解释各种他们一时半会都听不明白的保险相关的专业操作，不管怎样答应下来再说。她有点犯愁的是，今天只带了常用的资料，涉及未成年人投保的一些告知书，根本没在身上。

“哦呦今天这么晚了，那你明天再来一趟，跟我讲怎么买。”盛阿姨用一句话几乎让曾言言想要感谢上天。

这可能真的是交了好运的一天。晚上回家之前，曾言言一共完成了12份有效的问卷，超额了。而其中甚至有一个人当场就花钱买了100块的意外保险卡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