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威觉得，“疯魔”这个词，实在是太有味道了。

至少自己干的这件事，除了疯魔，他根本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

那个叫曾言言的保险公司的女孩，一般会在周三下午的时间来店里喝杯咖啡，似乎她定期要在附近开会。于是，这周原定在周三下午要见的一个客户，愣是被他改期成周五，好好的周末，他要开两个小时的车到昆山的厂房去谈事情，再在回城的路上堵到想发狂的高峰时段开回上海。

这一切，只是为了能“巧遇”曾言言。

他当然没有转性，打算去追曾言言。只是……缪强不是说要买保险吗，那在自家店里见到保险公司的一个熟人，“顺便”问起保险的事情，再顺理成章去一趟那家保险公司……不就有可能见到那位杨美人了吗？

这么幼稚的念头，疯狂的设计，戴威可不敢和任何人说。

下午的餐厅，没有歌手驻唱，只是轻轻地放着。最近戴威听陈奕迅比较多，尤其是那首红玫瑰，“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这又唤起了他恋爱的回忆。他几乎已经忘记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喜欢一个姑娘而屡败屡战，最后到底求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只是那种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煎熬，又回到了他的呼吸里。

但是当曾言言走进了店里，坐在同样的位子上，点了一个下午茶套餐，再打开笔记本开始干活，戴威就亲自把换成了平凡的一天。里面有一首歌，特别平淡，第一次听的时候他觉得这几乎没有旋律，只是在念一首诗吧，但跟着反反复复听了几次，又似乎感觉，好像就是在这样的歌里，安静地思考一些事情，最是舒服。

“青石板留着谁的梦啊，一场秋雨又落一地花……”

听到熟悉的旋律，曾言言不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果然，戴威在店里。她对他点头微笑一下，继续埋首电脑屏幕。

戴威拿着一个给客人添柠檬水的壶，亲自来到曾言言的位子上，给她喝得只剩一个底的玻璃杯续上了水，轻轻问：“还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

无事献殷勤……曾言言憋着笑，淡淡地问：“戴总，你这样我有点怕，下午茶涨价到什么程度了？”

“没有没有，给你的优惠一百年也不会变的。我就是想咨询个事，我的合伙人说，开公司的话最好还是买点保险比较放心，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圈外人对保险公司的误解还真是深啊，大概是认为只要是保险公司的，就可以卖保险给别人了。曾言言心想，虽然自己当年做业务的确是考过保险从业人员资格证书，但是现在她属于内勤编制，可没有展业的工号。不过这些要向客户解释，怕是给自己找个大麻烦，多半都是听不懂的。于是她先点点头，说道：“这个问题太大了……你主要考虑的是哪方面的规划，或者说，你现在比较担心的问题是什么？”

戴威抓抓头发：“我真的不是很懂……那个合伙人说，保险是个法律上很牢靠的东西……所以还是你来推荐吧。”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又没法告诉曾言言，难不成说买什么保险其实都行，主要是想借机会认识她们杨总，最好杨总亲自给介绍，说起来他的身价也算是个大客户了吧。

曾言言习惯了客户各种各样的需求，以前做个险的时候，有客户转介绍朋友过来，说照着买一样的就行，最后还问为什么价钱居然是不同的，因为他们完全不懂保险是按照年龄、性别有各自不同的对应费率。相比之下，戴威只不过算是讲不清粗需求。其实大方向也有了，就是做企业的人想要规划一份安全的资产。

“保险呢毕竟不是拿个商品清单你从里面挑这么简单，大致的需求我知道了，这两天我回公司找一个在做企业家方面比较有经验的业务经理，到时候具体由他和你对接好吧？”曾言言心里想的是，应该蔡隽永可以先和戴威来聊聊。

她比较担心戴威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帮我做计划，没想到对方好像并不关心这个。他只是提出：“那我可以去你们公司参观一下吧？”

“当然可以。”戴威的需求也是很正常的，有不少客户买保险之前，都会想要考查一下保险公司的实力，要求到公司看看职场，看看业务人员的办公场地。曾言言哪里能想到，戴威是为了看人。

事情居然这么轻松就约定好了。戴威乐颠颠地从店里出来，拿了车，准备去赴约。今天晚上缪强约了他和汤励勤以及一个供应商的老总吃饭，可能会落实一个超过3000万的订单。这可真是个好日子。一八18x

自从和戴威以及汤励勤打交道比较多之后，缪强便不太把宴请放在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而是会挑选一些别致幽静的餐厅，主要是环境和口味好就可以。最近他总算把离婚的事情全部办妥了，和那个小女朋友也分了手，仿佛突然间对于这种甜腻腻的欲望感到乏味了起来。他的快感和成就感，有了新的来源。缪强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事业和权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药，以前他没有感觉，赚钱的目的不过是让生活过得更好，同时也在年轻的女孩心中增加自己的吸引力而已。但是之前跌的那一跤可能也顺便摔了一下他的脑子，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一股子冲动，像是要和谁较劲似的，想要好好地再重新做出一家让自己能看着慢慢“长大”的公司来，就如当年孩子刚出生，一心希望他能成长得比自己优秀。

汤励勤出门去参加这个聚会的时候，自己开了车。杨筱歆有些纳闷：“你不是有饭局吗，还开车？”

“你不知道，这个局里，我是老大，不用我应酬谁，当然就不用喝酒喽。”汤励勤挑了挑眉毛，脸上很明显一副“快夸你老公特别有范儿”的表情。不过他也没说错，一般来说他是不愿意参加这种应酬的，不过和戴威算聊得来，缪强在他面前也颇有分寸，从不劝酒，加上今天可能有个单子要落地，作为法律顾问，他在旁听听对方的想法，也是有必要的。

杨筱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这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实在太油腻了。”

“今天你自己在家，晚饭怎么解决？”

“冰箱里有蔬菜，我再煎一块牛排，做个简单的色拉就好。正好清清肠胃。”

汤励勤温柔地摸摸杨筱歆的头发，面上的表情马上正经起来：“你乖一点，一定要好好吃饭。上次被我抓到你一个人只啃了个西红柿……”

“好了好了祥林哥，你要迟到了！”杨筱歆把他往门外推，“不喝酒也慢慢开车，晚上这条路信号灯经常乱跳的。”

事实上，“不喝酒”的想法，在见到戴威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幻灭了。因为这不是商务上的应酬，而是老友诚意而得意的分享。

“我给你们带了好东西，我朋友法国酒庄的库存，好说歹说被我要到了10瓶，今天带得不多，就2瓶，大家尝尝味道。也算我给他打个广告。”戴威勾着汤励勤的肩膀笑着说，“我知道你开车了，车钥匙直接放在桌上，就是想告诉我们你今天不喝对吧？我帮你叫代驾，或者帮你给嫂子打电话，让她来接你。再说就没意思了……”

不收律师费的时候，汤励勤通常是懒得多和别人绕这样的话题的。

“我就是品酒，一杯，不能再多了。”

这果然是一场没怎么拼酒的饭局，六点开始，八点不到都散了。汤励勤看了看时间，知道杨筱歆没睡，也懒得等代驾，便提早发了消息让她过来接，并且作好了在车上被嘲笑一路的准备。但是戴威的这个酒，味道的确不错，还想着不知他能不能让两瓶出来，杨筱歆应该会喜欢这个口感。

戴威没有开车，站在路口打车，这时杨筱歆正载着汤励勤从车库出来。

“要不要捎你一段？应该是顺路的，你回家对吧？”汤励勤把车窗摇下来，对戴威招招手。

“太感谢了！我送你一瓶酒当车钱。”在后排坐定之后，戴威对主驾位置的杨筱歆打了个招呼，“麻烦嫂子稍微绕一段路……”

那个笑得极淡的侧脸，一度让戴威以为自己今天是不是喝多了。他躲在阴影里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好几下，确认还清醒着。

暗地咽了一口口水，清了清嗓子，他想尽可能确保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正常的：“嫂子贵姓啊，还是我就一直称嫂子？”

“我爱人姓杨，木易杨。”

戴威只觉得脑壳里轰的一声。汤励勤的太太……她居然是汤励勤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