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温柔如毛不易的歌声，在凌晨突然响起，还是会让人心中一震。

曾言言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闹醒，眼皮硬撑开一条缝，窗外仍是漆黑一片啊，这不是早上的闹钟吧。锲而不舍的铃声又响了两秒，曾言言眼睛和手比脑子先醒过来，她目光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这是来自杨筱歆的电话，现在是凌晨2点47分。

又过了三秒钟，她突然彻底醒过来了。

凌晨3点不到，杨筱歆居然给她打电话，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杨总，什么事啊？”电话里曾言言的声音还有种没有醒透的沙哑，这是她自己也不太熟悉的声音，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杨筱歆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很平静，似乎她正在开车。不过，比平日里稍微高了一点的音调，还是透露出事情有些不寻常。

“这个时间打给你，真的不好意思，祁晖关机了，我就想问一声，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叫罗君廷的客户，是我们一个很大的客户，当初是你去谈的，还是祁晖去谈的？”

“是我。”

罗君廷，曾言言当然记得。他在公司一共买了3张保单，最大的那张，是保额1800万的终身寿险。突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曾言言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时点接到这样的电话，唤起了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哪怕被杨筱歆骂一通，她也是要硬着头皮问的，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她就能安心下来。

“杨总，该不是罗君廷出了什么事吧？”

感觉电话的那头，杨筱歆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而且隐约听到旁边有男子的声音，曾言言心想，大概不是杨筱歆自己开车，而是汤励勤陪着她，一方面有些放下心来，同时又觉得，好像事情比想象得还要严重。

“事情有些复杂。我先长话短说，罗君廷出差途中连人带车掉到河里去，已经死了。而且发现他的公司恶意骗了别人的钱，欠债1000多万。要调查他到底是自杀还是意外或者别的原因，是需要我们配合的，因为他半年前在我们公司买过大额的保单。你好好回忆一下和他谈单子的场景。明天……警察会来找你问一些情况。”

曾言言维持着呆坐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过。

做保险不就是谈谈客户做做培训赚赚钱吗，虽然说的都是生老病死，但曾言言一直以为，那些意外和故事，不过都是电视里里的场景，怎么能想到，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还跌宕起伏到几乎全部剧情都齐了！有些人在保险公司呆了一辈子，也没遇见过这种事，她一个从业不到十年的，怎么就真的走了这种狗屎运？

离日常起床的闹钟设定还有三个多小时，曾言言觉得自己应该再去睡一会，也许醒来之后就发觉，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但是她又清醒地知道，这种自欺欺人一点意义也没有，况且虽然此时还是困得要命，使她整个人行动起来都带有一丝呆滞，但是大脑却已经在高速运转了。

首先，警察来公司问她事情，是最正常不过的，因为这个案件的当事人来买过保险，如果不是自杀事件，那么保险公司是要赔出去一大笔钱的。至于案件怎么定性，一定有警方介入。69书包69shuba

其次，她自己非常清楚，和罗君廷介绍方案的时候，是和银行的理财经理以及营业部经理鲁泓在一起，除了作为保险公司的讲师，对产品和方案进行专业性的讲解，她在这件事里一点利益关系都没有，完全没有疑点。

所以警察见她，应该真的只是想从她这里了解一下罗君廷当时透露出的一些信息，能不能帮助判断案情吧。

用手抚着胸口，曾言言在心里喃喃道，别怕别怕，你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来到公司的时候，她的心依然跳得跟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一样。也说不上到底是紧张，是兴奋还是害怕。也许，就是对于人生从未有过的经历的本能的忐忑不安吧。

第一次被警察“问话”，和想象中居然还不太一样。

两名警官都穿着便服，可能是问话的对象目前根本不是嫌疑人，不过是协助调查，也是怕给曾言言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杨筱歆的办公室让了出来，她说自己约了人吃饭，临走的时候轻轻和曾言言耳语了几句：“你照实说就可以了，本来我想让汤律师来陪着，他说，不必要。阵仗太大反而奇怪。”

当杨筱歆把门一关，这间原本熟悉的办公室，现在却是和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曾言言突然觉得，刚才“嗒”的一声，听起来真是可怕。

“曾言言，你不要紧张，我们就是想要了解一些情况，这些事情可能只有你知道，这对我们非常重要。”一位看起来是领导的陈警官，颇为和蔼地先开口，他和电视里的那些刑警看起来不一样，说话的时候哪怕不笑，也带着几分慈祥的表情，如果他去审犯人的话，对方会害怕吗？

发现自己好像走神了，曾言言忙收起思绪，点了点头。

陈警官居然笑了：“觉得我不像警察？证件可不是买来的。”

曾言言忙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

“罗君廷在你们保险公司买了保单，据了解，是银行请你给他介绍的保险。能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银行有大客户想推荐保险的时候，有时会让我们去帮忙谈一下客户。这个罗总，也是理财经理提前和我约了，去银行见的。我到了行里，理财经理会介绍一下我的身份，哦，我是分公司的培训主管，不过银行会把我包装成分行的产品经理和保险专家……”说到这里，曾言言突然心虚地停了一下，陈警官用眼神示意她可以继续，“我就给罗总建议，他因为开公司嘛，总是不稳定的，所以要买一个养老金，万一以后公司不做了，退休以后也有一大笔钱可以拿。然后趁他免体检额度还可以买到100万，就再买一个重疾险，自己的公司，社保其实交得不多的，为了省税。然后最关键的是，他家主要靠他养活，别墅还有500万贷款，反正后来算了一下，如果他有个什么不测，得留给家人1800万。再买了个寿险。”

曾言言在说的时候，年轻一些的一个警官在记录。突然间，他停下笔，问了一句：“养老金，重疾和寿险，分别都是干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