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从祠堂大院出来,立在院门口,身后跟着华文众人,院门外是站得整齐的精兵队。
白茫茫的雪地中,陈玄一身黑衣,身形清晰挺拔,面色清冷,眉峰下压着的一双眼睛,透出威严,还带着些许疲惫。
陈玄缓缓扫视一周,开口说道:“陈容欺宗灭祖,已经自尽谢罪。”
薛迁站在精兵队最前列,动作利落,跪下叩首。瞬时,陈玄身前身后,众人均郑重跪拜,只留陈玄一人身影矗立,孤独清冷。
今日除夕,百官本不上朝。午时时分,宫中四个角楼吹响角号,为急召大臣入宫上朝之声。平城中四处响起轿马杂乱声音。
一个时辰后,百官已经聚在大殿正厅,纷纷窃窃私语,不知发生什么巨变,要在除夕下午急召百官入宫。
等了半晌,侧门被从内打开,陈玄缓缓走上中间御台。
有人轻轻抽气,恍惚想起两年前的正月十六日,也是类似场景,那时侧门走出的是容王。
陈玄站定,看向两年未曾踏足的大殿,下面站立的百官有半数仍是熟识:“两年前,陈容勾结军队,带兵入宫,逼死父王母后,陷害于我。陈容丧心病狂,篡夺王位,不惜弑父杀母,天不能容。今日,在王室祠堂,他已认罪,自尽了断。”
大殿上众臣形态各异,多数人在惊诧之余还带着些许恍然。
“当时配合容王逼死父王的四位军队首领,以及户部主管许符,作为容王党羽,今日起革职抄家拿办。容王的所有家眷,今日搬离王宫,暂时居于容王府,一切待遇按亲王供给。容王的儿子庆子侯陈泊,留在宫中,不得与容王家眷再见面。其他人无论之前如何作为,暂时概不追究。”
陈玄俨然已经以帝位自居,神态从容,发号施令,仿佛过去的两年只是走偏的历史,他是大陈名正言顺的继位者,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陈玄自若的站在御台之上,平静地扫视一圈下面的百官,问:“有人有意见吗?”
百官中几位位高权重地老臣,都是当年跟着陈王打天下的元老,颤颤巍巍的拜了下去,其他人见状,也都随之拜倒,众臣高呼:“请太子登基,正本清源。”
陈玄转身抬头凝视高高在上的王座,站立片刻,然后缓步踏上台阶,在御座坐下,虽是一身便装,帝王气象仍然掩盖不住。
解散群臣后,陈玄终于得空去侧室休息片刻,侍卫送上事先备好的清淡小菜,权当潦草午饭。国易新主,还有很多事需要商议。
华文依旧站在旁边伺候。
陈玄胡乱吃了几口,刚放下筷子,正端着茶漱口,侍卫又端了一碟红豆糕上来。
陈玄看着红豆糕,慢慢放了茶碗,半晌没有动,似乎在回忆什么,脸上慢慢显出一丝温柔神色,然后转头叫华文:“你去看看后宫的远清阁,叫人打扫出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是。”华文自然知道原来的样子,是二公主住的时候的样子,又问:“殿下,您住哪个宫?”
“还是南翔宫吧,那里离远清阁最近。今天除夕,我晚些回去林府看望林侯,明早再进来。”
这个除夕注定动荡不堪,后宫哭声一片。容帝的王后几乎晕厥过去,不仅失去丈夫,儿子也被强行拆散,父亲还被革职抄家。其他嫔妃也是惶惶不安,可也无法,只能杂乱的收拾好细软,连夜被遣送出王宫。
陈玄在宫中商议登基各种事宜。出宫去林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除夕之夜,寻常百姓家均是喜气洋洋,爆竹声不断。
陈玄坐在暖轿里,闭着眼,手按着额角轻轻的揉。听着外面爆竹声,不禁想起他和易南在一起以后,只过了唯一的除夕,那晚他喝多了,头疼得紧,易南也是帮他轻揉额角,最后两人暗暗的十指交握,站在一起看天上的烟花。
可惜当时爆竹没有惊醒梦中人,不知眩目的烟花,根本没有根基,只能任风吹散。
“才成功一半,易南,你要等我。“陈玄心中默默的说。
林府仍然一片静悄悄的,没有半点过年气息。陈玄这次无需再走侧面角门,暖轿停在正门前,侍卫上前敲门。
片刻后,林侯亲自出来开门,双膝跪下,叩拜新主。身后跟着林晚和全部家仆。
陈玄快步上前几步,双手搀起林侯。
回到正厅坐好,林晚亲自端了茶出来,放在陈玄旁的桌上,她笑着看陈玄,说:“玄哥哥,你……“
话没说完,林侯打断女儿:“不懂规矩,如今陛下已经是天下之主,你怎么叫人的?”
“没关系,我还是我。这一年多,在林府多亏林侯和晚儿的收留照顾,我心存感激,如今哪里需要拘泥称呼?”陈玄笑着回应。
“真的吗?我还可以叫你玄哥哥吗?”林晚眼睛亮晶晶的拉着陈玄衣袖。
陈玄笑容未变,只是不着痕迹的拉回衣袖,说:“当然可以,我本也一直当你亲妹妹。”
林晚瞬时暗了神色,“哼”了一声,扭身出去了。
林侯看着女儿脸色变化,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对陈玄说:“这一年多的苦,陛下总算没有白吃。如今天下归正,我也了了一桩心事。”
“这几年的起起落落,如今想想,其实怪不得别人,我亦有错,给了陈容可乘之机。所以之前陈容的事,你也不必太介怀。”
“是啊,怪我之前一心练兵打仗,没有多花心思在朝中政事。虽然看着陛下和陈容长大,却不知你们品行天壤之别……”
“好了,林侯,这件事不必再提。这一年多,林家的帮助,我会永记不忘……”陈玄看林侯又要客气,先抬手止住他,接着说:“其实还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帮助。”
“何事?”林侯抬眉看着陈玄。
“重新挂帅,替我去攻打北沙。”陈玄正色,严肃地看着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