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之所以不让隐魂卫或者蔚十七出面送信,这是要最大限度的隐藏他们的行踪。幕后之人或许会时刻注意出现在将军府的高手,却未必会在意一个小丫鬟,以小姐这样的年纪,能有这份缜密心思着实不易,韩栋不由得感慨,将军府后继有人了。
蔚蓝又梳理了一遍思路,见该说的都说了,该安排的也尽数安排下去,便将真假刹雪和钥匙令牌等物全部收入自己囊中,又接过郧阳在杨嬷嬷房里搜出来的包袱,带着簌月若无其事的回了主院。
要问蔚蓝怎么有胆子将东西全都带在自己身上,其实也简单,在六名暗卫全部遇害、娘亲过世之后,隐魂卫并未露面。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别有用心之人,将自己和蔚栩的情况摸了个门清,既然对方反复查探一无所获,自然会放松警惕将目光适当转移,否则岂不是做无用功?
是夜,蔚十七趁着夜黑风高兢兢业业的去办事了,杨嬷嬷被邹宇带去了隐魂卫的一处庄子接受小皮鞭的问候而郧阳和韩栋则改换了阵地,守在曦和院的东西两厢,季星云沦为跑腿,有幸去感受泰王爷倚红偎翠之地的温柔繁华。
翌日辰时过半,上京城城北的花鸟巷热闹非凡,提溜着鸟笼的老者,捧着新鲜花卉的年轻丫鬟、推着板车卖盆栽的农妇、三五成群的锦衣少年,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花鸟巷的尽头,有一处名为兰园的宅子,宅子不大,只是两进的青砖瓦房,园中假山流水,清泉叮咚,虽然已是暮秋,仍是草木蓊茏。此时,在兰园的草木亭中,泰王姜聪和当朝三皇子姜衍正在对弈。
泰王身着一袭石青色缂丝长袍,身材略微有些发福,面色红润,方脸虎目。三皇子姜衍一身青衣,俊眉朗目,紧盯着棋盘的黑眸深邃无波。两人正厮杀得难分难解,从门外走来一名黑衣侍卫。
“王爷,门外来了一名自称是镇国将军府丫鬟的女子求见!”石虎走近泰王,在他身侧低道:“身上带着镇国将军府的名帖。”
“哦?镇国将军府?”泰王皱眉想了想,看向姜衍道:“三儿,是你岳丈家?”
姜衍握住白玉棋子的手微顿,缓缓落下一子道:“王叔,此时说是岳丈为时过早。”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奶娃娃未婚妻,小名叫团子,是镇国大将军蔚池的嫡女。那是皇祖母给他定下的。
不过,自己当时也才五岁,并不能太理解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记得第一次随母后到镇国将军府参加未婚妻抓周礼的时,见到的未婚妻果然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长得玉雪可爱,看到自己就咧嘴笑,还抓住自己的手往嘴里送,最后糊了自己一手的口水。尔后雷夫人假意呵斥了她,她张嘴就哭,露出几颗刚刚长成的小乳牙,黑葡萄似的眼中溢满泪珠,看起来亮晶晶的。
那是自己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一次。就在同年秋天,皇祖母薨逝,第二年春天母后殡天。没过多久,自己便离宫去了紫芝山。如今一晃十年而过,当初的小团子已经长大,竟仍然是自己的未婚妻。
姜衍心里有些复杂,若不是这次父皇大行回京,他大概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未婚妻。无奈的看了泰王一眼,姜衍正色道:“此事尚无定论,王叔以后切不可再说,传出去了对蔚大小姐并不是好事。”
“知道了知道了,王叔这不是怕你以后打光棍么!”泰王瘪瘪嘴,心知眼下确实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又转头问石虎:“那丫鬟可有说是何事?”
石虎垂首道:“不曾,只说她家小姐有封信要交给王爷!”
泰王虽不在朝中任职,对蔚池多有敬佩。而且蔚家大小姐还是那人的外孙女……随手将棋子扔进棋盒,泰王又看了姜衍一眼,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得摇摇头,对石虎道:“带她进来吧。”
“是,王爷。”石虎得到吩咐,躬身退了出去。
“既然王叔有事,阿衍暂时先行回避。”朝泰王点点头,姜衍面色平静的带着贴身侍卫往花厅而去,他虽然也好奇小团子派人来找王叔到底所谓何事,却不好厚着脸皮的坐下来旁听。
泰王嗯了一声,目光复杂的看着姜衍转身离开,觉得姜衍比之前两年更加沉默了,心中叹息,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坏。
片刻后,忍冬亦步亦趋的跟着石虎进了园子,低头敛目的在草木亭外跪下,俯身行大礼道:“奴婢忍冬见过泰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泰王见来人是个十来岁的小丫鬟,不禁有些意外。心中对这位素无交集的蔚家大小姐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来。以奴观其主,蔚家小姐不过十来岁,身边的小丫鬟也是十来岁,虽然年龄尚小,但进退却是得宜,可见其背后的主子也是个沉稳有度的。
不过,派这么个小丫鬟来,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跟自己说?泰王扯了扯嘴皮子,觉得自己是不是人老了有些糊涂?
略作沉思后,泰王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起吧,你家小姐找本王所谓何事?”
忍冬是第一次见皇家人,饶是她平日里比同龄人更加沉稳,此刻仍是紧张得双手冒汗,后背濡湿。
但想到小姐的交待,此事不仅事关小姐和少爷的性命,还有自己和簌月几人的命运,忍冬强自挺直腰板,从袖中拿出书信,微微垂头,恭敬的双手奉上道:“小姐只让奴婢送信给王爷,说王爷一看便知。”
泰王给石虎使了个眼色,石虎见自家主子不曾反对,上前接过信纸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又递到泰王手中。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泰王展开信纸一看,先是惊讶的瞪眼,接着又敛眉沉思,片刻后皱在一起的眉峰骤然一松,面上不自觉浮现出几分惊喜和兴奋此番变化,直看得一旁的石虎满心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