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九十八章 手段(1 / 1)二月清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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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行千里吃人,狗行千里吃屎,皇帝一心想置蔚池于死地,又如何会轻易改变主意?只要蔚池一日不死,姜泽就一日坐立难安,蔚池又怎么可能活得长久?等寻到机会,他再适时推上一把,这家业迟早还是他的。

蔚桓这么一说,陈氏便也明白过来了,她面上有些震惊,压力低了声音道:“我儿的意思是,那位也是想让那贱种死?所以那贱种早晚得死,这一切都还是咱们的?”陈氏说着又指了指天,浑浊的三角眼中流露出几分喜悦的精光。

“正是如此。”蔚桓点点头,又郑重道:“这话我也就与母亲说说,母亲万不可声张。”

陈氏藏不住话,可当下蔚桓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说服她,生怕她脾气上来了跟蔚池拧着干,万一将蔚池激怒了,蔚池不管不顾的出手,他身边又全是粗莽武夫,二房又岂有反抗的余地?只怕被全都杀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形势比人强,暂避锋芒才是明智之举。蔚桓并不觉得这样丢人,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本色。

“你以为你娘是傻的吗?这话怎好往外说。”陈氏眉开眼笑的摆摆手,眼中闪烁着算计道:“这倒是一劳永逸的法子,那我就先让他得意些时日吧。”以往蔚桓并不怎么跟她说朝堂上的事情,陈氏自以为得到了儿子的信重,再加上将整个镇国将军府收入囊中指日可待,心中格外愉悦。

蔚桓点头,又看了眼孔氏,道:“那儿子就先去忙了,天气冷了,母亲多注意身体,大哥若是来跟母亲请安,母亲好言好语也就罢了,可千万别打草惊蛇。”

陈氏应下,摆手道:“去吧去吧。”她说着又看了眼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孔氏,不耐烦道:“你也快去,将账目都做好了,可别影响了我儿的计划。”

孔氏垂着头应声,面色平静的被两个健妇抬着与蔚桓一起出了荣安堂,此时她心中颇有种大石落定的感觉。

在蔚池上没进府之前,她一直焦灼不安,这些天就连平账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如今蔚池到了,她反倒松了口气,就好似悬挂在头顶的剑终于落下来了,颇有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感觉,事到临头,心中反倒是不那么怕了。

二人在荣安堂院门口分开,蔚桓见孔氏面上一副死气沉沉的,皱了皱眉开口道:“你等下派几个机灵能干的丫鬟去梧桐远,我看大哥带回来的全是糙老爷们,打理内宅只怕不太趁手,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蔚池方才没下马车,到底伤得如何他并不清楚。

话说光棍三年半,母猪也能赛貂蝉,倘是自己与孔氏过去,蔚池必定严加防范,但派丫鬟则不同,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蔚家军中军纪严明,这些边陲之地出来的莽夫,平日在军营大概连个母蚊子都难看到,见到这些水灵鲜嫩的丫鬟哪能不动心?但凡这些丫鬟聪明伶俐,能说几句好话撒撒娇,想要打探出几分消息也不是难事。

孔氏与蔚桓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又如何不清楚他的意思?便是她现在对蔚桓冷了心,往日里养成的默契和习惯也是还在,她下意识便点了点头,待回过神,蔚桓已经朝着马厩而去,看样子是要出府。

蔚桓要去何处暂且不提,此时天色方才麻麻亮,朝堂上正因黑河郡税银贪墨一案,几方人马唇枪舌剑争得不可开交。

实际上这桩案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争议的,盖因姜衍搜罗到的证据色色齐全,黑河郡官场由上至下,大到两年前南岭江黑河郡流域水患决堤,翻出康崇阳与工部某位大人在修筑堤坝时偷工减料,事发后又合伙贪了朝廷拨下的赈灾款项又有下辖某县令为了在康崇阳面前出头,如何巧立名目罗列苛捐杂税,小到康崇阳贪花好色,有县令年年派人到民间搜罗貌美的良家女子,眼巴巴送进康崇阳后院做妾甚至是某县令家中的第几房小妾的父兄在某地作威作福逼良为娼,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朝中谁人不知,姜泽派姜衍到黑河郡清查税银案只是个幌子,无论姜衍此行查得清还是查不清,总归是进退两难讨不了好。康崇阳是姜澄的人,按照姜泽原先的计划,倘若姜衍认真彻查此案,必定会将姜澄与黑河郡官场上下得罪个彻底。

到时候无需他出手,就会有人想办法将姜衍留在黑河郡。便是姜衍能从黑河郡全身而退,有李洪补刀,他也休想毫发无损的回到上京城,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以上三项都难不倒姜衍,等他回到上京之后,自己也能治他一个办差不利之罪。

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姜衍这一路可谓是顺风顺水,不但悄无声息的将黑河郡官场翻了个底朝天,李洪也没能找到机会下手。

要说姜泽不失望,那是假的,可他心中又有几分难言的复杂与忌惮。

一来,姜衍将税银案查清,是帮自己铲除了黑河郡的蛀虫,同时也意味着姜衍已经站到了姜澄的对立面,经此一事,姜衍与姜澄之间要做到毫无芥蒂已经是不可能。

二来,便是他与姜衍一脉相承,是货真价实的血缘兄弟,倘若姜衍是他的助力那该多好!姜泽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意识到,姜衍是三公的弟子,他如今在朝中尚且没有势力,便能躲过自己的暗算,若是给他机会成长起来了呢?那自己岂不更加拿他没辙?

可当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姜衍从黑河郡带回的证据,就算康崇阳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除了贪渎受贿、罗列苛捐杂税、卖官卖爵,康崇阳还结党营私,甚至因喜性渔色逼死过良家女子,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证据,根本就不必再行查证,只需派大理寺往黑河郡拿人即可。

康崇阳下台,其中又涉及到好几县的县令,这黑河郡官场自然是要大换血,而朝中如今大约又分成了四派:一派以是以谢正清为首的保皇党一派是以姜衍为首的部分老臣,这些人虽然明面上还没跟姜衍搭上话,但却隐隐以姜衍马首是瞻,尤其是在姜衍顺利查清黑河郡税银一案之后还有一派以姜澄和户部尚书为首,这些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却在被姜衍掀了老底之后,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仿佛下定了决心要跟姜衍对着干还有一派,便是如左相封子路这样静观其变的中立派。

姜泽在沉寂了几日,又详细询问了李洪黑河郡之行的见闻、确定在姜衍身上没什么文章可做之后,不得不在早朝上提出下任黑河郡郡守任免人选,可历朝历代从缺不乏党争,有好机会,自然是要留给自己的人手,一时间朝堂上几方人马相持不下。

保皇派以右相武和与吏部尚书游尚翟为首,商定的人选是才刚敕封的恒国公嫡出二子刘丛文,恒国公府是右相夫人刘氏的娘家,在扶持姜泽登基一事上,出钱出力向来积极。

倒向姜衍一派的老臣,推举的是才刚回京候职的前任北滦郡通判张思仲,此人身后毫无背景,又是个硬茬子,前几年在任上也兢兢业业,对人对事极有原则,黑河郡富庶,由他前往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而姜澄一派虽然闹得很凶,选定的则是孔志高的嫡长子孔继儒,其中深意也是耐人寻味至于中立派,光看三方人马争得面红耳赤,就不啻于一件乐事。

姜泽原以为自己大权在握,此事会再简单不过,但看下方争执不休,只恨舍不得撸袖子直接扑上去干翻对方的朝臣们,脸上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视线在缄默不语的谢正清,姜衍、姜澄、封子路、岑刚等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最后定在岑刚身上,一拍龙案道:“岑爱卿,朕知你最是刚直不阿,此事你有何看法?”

朝堂上顿时一静,岑刚正了正官帽,慢条斯理出列道:“陛下,老臣赞同由张思仲任黑河郡郡守一职,黑河郡风气不正,如今正是需要拨乱反正,张思仲铁面无私,对朝廷忠心耿耿,由他去再适合不过。”刘丛文虽是有才,但毕竟年轻,以往并无管理一方百姓的经验,且这人是右相的人,最是喜欢汲汲营营,岑刚并不喜欢。

姜泽闻言沉默了一瞬,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扳指,问封子路道:“左相,岑爱卿的说法你可赞同?”

封子路拱了拱手,“回陛下,岑爱卿所言有理,微臣并无异议!”

姜泽垂眸,“那便由张思仲前往吧。”

岑刚是出了名的中正,姜泽并不怀疑他的为人,亦或者觉得他是受人蛊惑。刘丛文虽然得他看重,但无论是恒国公府还是右相,都归于谢正清一派,谢正清是他的外祖不错,可权势迷人眼,他并不希望一方势力过大,张思仲又是个牛脾气,由他去也没什么不好,“那便由张思仲前往吧。”

姜泽的这个决定有些干脆,众臣闻言皆是有些诧异,尤其是武和与游尚翟,二人刚要要说话,便见殿外弓着背行来一个小太监,而向来站在姜泽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的桂公公已经走下了丹陛。

这小太监正是进来递消息的,蔚池回京的消息,北城门的守将只将消息送到尊仪门,再由尊仪门的禁军将消息往里送,能伺候在御前的谁又不是心思灵敏?姜泽对蔚池的态度不要太明显,是以这小太监得了信,即便明知朝中议事时不宜贸然打断,却仍是不敢拖沓。

站在后排的朝臣只见这小太监在桂荣耳边低语了几句,桂荣面上神色不变,又拢着手步疾步回去,凑到姜泽耳边说了什么。

姜泽闻言挑了挑眉,不由在心中暗嗤,旋即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没想到蔚池会如此狡诈,竟然会选在天色未亮之前悄无声息进京,倘若他是大白日的进京,街道上必定人山人海,到时候若是出个什么事,没准还能抓住把柄收拾他一顿,如今却是让他逃过一劫了。不过,如今蔚池既是身体不好,这满朝文武大臣,是理应去探望探望的。

就在众臣心思浮动猜测联翩之时,姜泽轻轻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游爱卿尽快将任命书发下去。”

见有几人还欲反驳,姜泽目光在几人身上冷冷扫视了一眼,又接着道:“朕刚收到消息,镇国大将军蔚池已经回京,据闻蔚将军伤得不轻,桂荣稍后带上药材,同太医院院判申姜一起去镇国将军府,蔚将军是我朝功臣,定要想办法让蔚将军痊愈。”

今日恰好是小朝日,太医院院判只是正五品官并未上朝,姜泽这话,看起来是同桂荣说的,但无疑又是在与满朝文武表明自己对蔚池的态度。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这次朝堂上是真的安静下来了,虽说姜泽派人前往安平宣旨,大家都知道蔚池必然会回京,可谁也没料到蔚池会在这个时间段回京,回过神来的朝臣忍不住扭头往殿外看去,之间殿外天色还没大亮,一时间不由得面面相觑。

也有心思灵敏的,只在心中过了一遍,便知道蔚池此举的用意,一时间心中不由增添几分晦涩,待姜泽已经起身离开,朝臣们三三两两散去,有相熟的不由凑在一起嘀咕几句。

姜衍与姜澄随着众臣走出大殿,临别前对视了一眼,眼中俱是含了笑意。好戏开罗,姜泽还真的是不留余力的见缝插针,时时刻刻都想坑人一把。

蔚池等人进府的时候,天色未亮,因此并未见识到曦和院如今是何等模样,只径直将马车全都赶到到了闲置的梧桐院与清风院。

两院久不住人,好在雷雨薇在世时,定期会着人到院中清扫,便是两三个月并未有人打理,院中也不显得荒废,院内家具物件也是一应俱全,虽并不如曦和院的用料贵重,却也是整洁清雅,只少了些装点与摆件,且还没拢上地龙有些冷。

蔚池与玄清住进了清风院,蔚蓝与蔚栩住进梧桐院,随行的侍卫除了轮值的三十人,其余人等全都住在了清风院的抱厦。

等两院安置下来,秦风刚派人买回早点,便有侍卫前来禀报,说是孔氏打发了几个丫鬟过来帮忙,蔚蓝闻言有些恶劣的笑了,她方才在大门口既没出声也没露面,就连簌月几个也都老老实实坐在马车上没现身,孔氏这是送上门找虐呢,也不知孔氏得知她还活着会是什么表情!

喝了口热乎乎的米粥,又看了眼瞌睡兮兮的蔚栩,蔚蓝给他夹了个蘑菇馅的蒸饺,扭头对白贝道:“直接将人带进来,别让她们去清风院。”

孔氏既然派来的全是丫鬟并无婆子,这目的便并不难猜,而蔚蓝此行回来,思量得最多的,便是要如何防备孔氏等人使出后宅手段,她虽相信蔚池,但却并不希望这些人到蔚池面前去碍眼,尤其有玄清在,说出去丢的还是镇国将军府的颜面。

白贝闻言笑眯眯点头,凌家是书香世家,家中人口简单,她自小没见识过什么后宅手段,如今见蔚蓝面上笑得欢快,知道这是有人要倒霉了,心下不禁有些兴奋。

片刻后,六名上身着淡粉色对襟夹袄,下身穿月白掐腰襦裙、梳着单螺髻的丫鬟跟在白贝身后鱼贯而入,又在蔚蓝面前恭恭敬敬的一字排开。

梧桐院里守卫森严,伏虎营的将士面上又充满杀气,方才有人在院门口好奇的四下打量,当即便被白贝冷冷的敲打了一番,是以,几人进入花厅之后低着头也不敢乱看。

白贝将人领进来便退到一边,板着脸道:“到了,见过我家主子吧。”

几人听到白贝的声音,又察觉到上首投来打量的视线,且气势不弱,只以为她们能进入这院中,机会便已经有了大半,是以并未马上抬头,而是螓首蛾眉,蹲身柔柔朝蔚蓝见了个礼,口中道:“奴婢们见过将军。”

蔚蓝虽然早有预料,但闻言还是差点将口中的稀粥给喷了了出来,她忍着笑细细打量几人,发现几人皆是肤色白皙面容姣好,外加前凸后翘身姿窈窕,领头一人正是孔氏房中的大丫鬟琉璃。蔚蓝搁下筷子轻笑了声,温声道:“都抬起头来。”

蔚蓝的声音向来好听,不仅清脆悦耳,大多数时候还软绵绵的,但几人听在耳中却是如遭雷击,尤其是距离蔚蓝最近的琉璃,只见她刷的抬起头来,一脸见鬼的表情,方才还有带着红晕的脸颊瞬间变得青白,瞳孔紧缩一双妙目瞪得老大,嘴巴张张合合,嗫喏了半天却是没说不出话来。

余下五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们脸上褪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人啪叽一声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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