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7章 账目(1 / 1)二月清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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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账房?早在这青衣老者踏入荣安堂的时候,蔚蓝就诧异的扬了扬眉。

别人不清楚这葛账房的底细,蔚蓝却是心知肚明。这人并不是别人,而是安平客栈的掌柜葛行冲,在安平镇时,蔚蓝曾与他有一面之缘。但在启程回上京途中,蔚蓝并未见到葛兴冲其人,就连昨日在蔚池安排的一应账房先生中,蔚蓝也并没发现他的踪迹,不曾想却在此时忽然出现。

蔚蓝闲闲的抓了把瓜子嗑起来,料想葛行冲是秘密回京的,只不知这人在老爹麾下到底担任了怎样的角色,昨日那几个账房,又到底是什么底细,是老爹临时雇佣的,还是原本就是老爹的人?难道是因为形势所逼,所以这些人一直都没安排在明面上?

蔚蓝心中想着,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并没想起来。因为她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葛行冲与孔氏吸引了过去。

孔氏乍然一听蔚池的话,当即就变了脸色。实际上她心中还是存着几分侥幸的,在她看来,蔚池毕竟是行军之人,就算在战场上能挥斥三军,可内宅之事与各类账目,却又与行军打仗完全不同,她并不觉得蔚池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找到精明能干的账房,只用几个时辰就能将府中所有产业的账目盘算得一清二楚。

可此时看蔚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而她之前敢在蔚池面前与蔚蓝打机锋,除了发现蔚蓝的真面目有些让她失了镇定,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份侥幸心理,哪想怕什么来什么,蔚池此言一出,很明显就是已经查出账目上的漏洞,只不知道她之前转移的那些铺子,有没有被蔚池发现端倪。

孔氏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再如何,有蔚池与雷雨雩在场,她只能强自镇定着,挤出一抹笑道:“大哥手下还真是能人辈出,没曾想这短短时间,就将账目核算清楚了,我当初接手的时候,可是十来个账房盘算了好几天。”

蔚池并没理他,葛行冲手里捧了本子,听罢也不多言,只从本子中抽出一页,上前两步递给孔氏道:“二夫人请过目。”

孔氏斜倚在软椅上,闻言朝身边的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上前接过,这才递到她手中,她垂眸一看,当下面色变得灰白,是真的灰白若说孔氏在得知雷雨雩的身份时是惊惶忌惮,在理清除头绪,发现蔚蓝就是那个让她阴沟里翻船的人时惊怒交加,在与蔚蓝打完机锋后,是满心的怨毒与惧怕,那此刻,就是真的心如死灰。

这薄薄一页账目,记载的东西也不多,但其上的一条条一件件,将她接手镇国将军府掌家之权后所行之事写得清清楚楚。

上京城中十七家铺面的掌柜是谁,店铺近三年的亏损盈余、店铺近半年的动向、被卖出的店铺最后转到了何人手中以及上京城郊的四处庄子庄头是谁,身后是什么背景,近五年的产出与租子到底如何,全都写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更又甚者,包括雷雨薇丧葬期间,孔氏分派了哪些管事主事,到那些店铺采买了那些东西,贿赂了对方多少银子,从中榨取了多少油水,也是写得清清楚楚。

孔氏握着账目的手不住发抖,便是她极力镇定,此刻也镇定不了了,她瞳孔紧缩,一目十行的扫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头顶,末了艰涩的看了蔚池一眼,又看向陈氏,顿时心如死灰。

见蔚池一脸云淡风轻的看着她,陈氏是满脸的好奇,但因为害怕蔚池与雷雨雩,却有抿紧了嘴唇死死压抑着什么,孔氏痛苦的闭了闭眼,随后眼中迸发出几许疯狂之色。

只听撕拉一声响,原本被孔氏拿在手中的纸张已经被撕成两半,孔氏似乎尤不解气,随着她手中的动作加快,这账目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碎屑。

厅中诸人,除了蔚池几个,包括陈氏与金桂几个,面色都有些愕然。

“二婶这是何意?”蔚蓝眉目含笑的看向孔氏,她就知道老爹会给孔氏一个大大的惊喜,也知道这惊必定大于喜,但却不曾想,孔氏会被刺激得不管不顾起来。

原本按照孔氏的脾性,是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的,想来是自己方才插刀到位,如今这账目又太过清晰了然,这才会让孔氏发了疯,可她难道不知,老爹既然能查出来,她撕得了这一张,也会还有下一张么?

孔氏强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面目有些狰狞的看向蔚蓝,恨恨道:“大人说话,哪有小姑娘插嘴的道理,难道你娘活着的时候,没教过你规矩!”

“你这臭女人,给老子闭嘴!”蔚蓝与蔚池还没发怒,雷雨雩拍桌而起,当即杀气森森的看向孔氏道:“你若是不想活了,老子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亲自送你下地狱!”

孔氏吓得一个瑟缩,定了定神,又毫不惧怕的回望过去,她心中清楚,就算不为了肃南王府的名声,在大房与二房分家事情没掰扯清楚之前,雷雨雩也不可能当着满屋的人杀了她便是要杀,也只可能是暗地里动手。

蔚蓝见雷雨雩发怒,垂眸一笑,飞快的剥了个橘子递到他手中,摇头低声道:“三舅舅何必生怒,对于垂死挣扎的人来说,总要抓住机会放肆一把。”

这声音不高不低,虽是凑近了雷雨雩说的,但该听到的人还是都听到了。

“阿蓝说得不错。”雷雨雩听罢挑了挑眉,敛下杀意道:“军中宰猪宰羊犒劳三军的时候,这些畜生临死前也总要挣扎一番的。”他说着若有所思的看向孔氏,那目光当真与看死物一般无二。

孔氏心中又是屈辱又是怨恨,但当下,她的全副心思都在账目一事上,对于雷雨雩杀不杀她,她反倒不怎么在意。

她只知道,这账目出了问题,蔚池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而公中卖出的八家商铺,全都由她经手,她虽扒拉了四家商铺到二房名下,但余下四家,其中有三家,她都是记在自己名下的,另外一家,为了修补与娘家人的关系,她正欲转到了孔府名下。

这事她做得极为隐秘,她自信将尾巴扫得很干净,就连蔚桓都被蒙在鼓里,可兜兜转转,却被蔚池揭了老底!

今日分家之事,原本就困难重重,如今蔚池来了这么一出,她根本就完不成蔚桓的嘱托,而蔚桓昨夜才千叮咛万嘱咐,若她连原本该分得的三成家产都保不住,蔚桓必然将气撒在她身上。

她与蔚桓的关系本就已经陷入僵局,若是在此基础上,让蔚桓发现她还偷偷昧下了四家商铺,且不说蔚桓会如何对她恨之入骨,便是陈氏,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此事过后,她就算还能活着,下场也是生不如死!

孔氏这会是彻底失了冷静,她心中恨极怕极,生怕被陈氏与蔚桓发现端倪,这才会将罗列着她罪证的账目全都撕碎,就好似这般,便能将她曾经做过的事情抹得干干净净。

也不理会几人的视线,孔氏沉默了一瞬,将包在掌心的碎屑轻飘飘扔在地上,随即拧眉看向蔚池道:“大哥这是何意?盘账就盘账,盘出这一堆莫须有的东西给弟妹看,又到底是何居心?难不成大哥以为,二房今日没有当家人在,就能被人随意欺辱了去?如今二爷还在接待三国使臣,大哥为难我与母亲,说出去了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关键时刻,陈氏的名头,也不是不能用的。今日蔚桓不在,孔氏可算得上是孤立无援,陈氏虽然糊涂浅薄,可正因为如此,才更好利用。

如今三国来贺,若因镇国将军府分家之事,传出蔚池欺辱妇孺的名声,不仅蔚池讨不了好,蔚桓的名声也好到哪里去,若是因此损了启泰的国威,让他国使臣嘲笑,便是谢琳母子不想插手,也是断然不能让蔚池与蔚桓因为家事,而坏了启泰的大国尊严。

孔氏如今不管不顾,看准的也正是这一点。

蔚池见孔氏开始撒泼,心下只觉好笑,他与孔氏的接触并不多,之前只从雷雨薇口中零星听说了些,知道孔氏不是个好对付的,却不曾想,孔氏竟是这样一号人物。

平日看着温柔贤淑,大面上也看得过去,做了坏事被人怀疑,便是惺惺作态装可怜,被人踩了痛脚被激怒了,就阴阳怪气含沙射影,此时被揭穿了,干脆一副豁出脸去,鱼死网破不要命的威胁人。

孔氏的动作出乎众人所料,大约除了蔚蓝,谁也没想到孔氏会来这么一出,荣安堂里一时鸦雀无声,只听得到雷雨雩嚼着橘子与蔚蓝嗑瓜子的声音。

蔚蓝是心情颇好,只静待自家老爹大发神威,雷雨雩是耐着性子看戏,金桂翡翠几个噤若寒蝉,而郧阳几个则是满面寒霜目露嘲讽。

就在这寂静之中,蔚池笑了笑,轻飘飘开口道:“孔氏,你确定我是在为难你与老夫人?”他说罢看向陈氏,目光平静道:“老夫人也是这般以为?”

孔氏颤抖着嘴唇,打算死不认账,“难道不是?我也知道大哥有通天的能耐,此番是有备而来,可大哥与二爷好歹是一个爹生的,便是大哥对母亲当年害你的事情耿耿于怀,对二房看不过眼,打算清算旧账,可好歹看在公爹的面子上,大哥也不该把事情做绝了。”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蔚池已经完全不想搭理孔氏,孔氏若是他麾下的将士,这样的品行,大概早就被杖毙了,他只目光幽幽的看向陈氏,再次道:“老夫人就没什么要说的?”

说实话,便是蔚池早知道二房众人是什么德行,此时此刻还是觉得心中发凉,他虽然对二房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就如孔氏所说,但凡二房能有丝毫悔恨之心,他看在已经过世的蔚老将军面子上,也会给二房诸人留点余地。

陈氏当然是这般以为的,可她此时心乱如麻,既不敢点头,也不敢做声。

早在听到蔚池说拿账目给孔氏瞧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已经僵住。孔氏在账目上做了手脚的事情,她虽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如今听孔氏所言,只以为蔚池是发现了二房在公中财产上做了手脚,却不知孔氏私下里还打着浑水摸鱼中饱私囊的主意。

陈氏出身不高,她看问题本就不如孔氏透彻,有生之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便是她被楼太后申斥禁足那次,她虽觉得屈辱怨恨,却并未觉得有丢命的危险。

如今被雷雨雩这么一吓,又见蔚池看过来,她开始无法遏制的哆嗦,她目光慌乱的避开蔚池的视线,原本泛黄的脸膛此时全是灰败,只感觉天都塌了。

见婆媳二人这番模样,蔚池闭了闭眼,沉喝一声道:“葛账房,把余下的账目给孔氏。”

葛行冲原是蔚老将军培养出来的人,在蔚老将军过世后,就一直跟在蔚池身边,对蔚家二房的事情,他知之甚深,如今见陈氏与孔氏这副模样,他心中早就不耐,又为蔚老将军感到悲哀。

他从手中抽出一页账目,递给孔氏道:“二夫人请过目,您若还想再撕,也是无碍的。”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账册,不冷不热道:“小老儿手中还有许多。”

孔氏闻言颓然的跌在软椅上,方才挺直的脊背瞬间就软了下去,她看了眼葛行冲,又望向哆哆嗦嗦的陈氏,随后扫向厅内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蔚池身上,道:“大哥真的要赶尽杀绝一丝余地都不留?”

孔氏对今日的事情已经彻底不抱期望,她并不怕死,可她放不下三个儿子,思及蔚昭与蔚晖三个,孔氏只觉得心中钝痛,她死没有关系,可她不能让自己的三个儿子背上骂名,若是她的刻薄蔚蓝姐弟贪墨公中财产的名声传了出去,她三个儿子的前程也就完了。

更不用说蔚桓日后还会娶妻,三个儿子如今年龄还小,在后娘手中,能不能健全长大,都还是个问题。

“并非我不留余地。”蔚池看了眼孔氏,淡淡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如今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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