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长,你为何在此?”半晌,赵玉回过神,疑惑问道。
“属下奉侯爷之命在此保护夫人。”
“保护?”赵玉更疑惑了,“这侯府本就戒备森严,何需你刻意守在静月轩。”说到此,赵玉眼眸微眯,“秋长,你告诉我,侯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玉一边问道一边猜测,如果不是侯府出事,以百里绝世的行事做派,绝不会叫秋长单独保护她。
“夫人请放心,侯府一切正常。”秋长垂下眼角,郑重其事的道。
赵玉闻言,干脆身子一歪靠在门边,眸光森幽的看着他。当年在天鬼门,百里绝世就命令秋长保护她,和他相处应该是精绝宫四个护卫中时间最长的一个。颜佑常年承担着保护无双的责任,自然对她极是厌恶,尤其是殷素秋死于她的手上,她更能感受到颜佑对她的恶意。
东阳常年负责精绝宫上下各种事物,与她见面的机会不多,甚至连熟悉都称不上。
四护卫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花印和她甚是相熟,有段时间秋长被百里绝世派去执行任务,就是花印代替秋长保护她,但目前她和花印也已经两年未见。当然精绝宫下面的几个分坛之,赵玉也只是认识而已。
秋长性子沉稳,办事妥帖,行事甚合赵玉心意,因而自第一次见面,他神态恭肃,不卑不吭唤她一声“敏姑娘”开始,赵玉便默许他留在身边保护自己。所以整个精绝宫,她和秋长算是感情深厚的了。
可是现在这个男子并不愿跟她说实话。
在赵玉不动声色的注视下,饶是秋长也有些不自在。
“夫人,今日天寒,您还是进屋歇息吧。”
赵玉的目光沉稳而专注:“秋长,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
“属下不敢,侯府之事自有侯爷安排,夫人只要安心养病就好。”秋长忽视来自赵玉目光的压迫感,恭声道。
“看来你还是不愿说。”赵玉撤回目光,转而盯着石阶旁缀满红色果子的南天竹,“我换个问题,侯爷呢,他人在哪里?”
秋长一怔,下意识抬眼,复而又垂下,正容道:“侯爷有要事出了远门,特命属下保护夫人,夫人无需担心。”
在秋长回话的那一刻,赵玉的目光又黏回了他身上,他所表现出来的每个细节赵玉都尽收眼底,她知道他还在说谎。
赵玉叹息,她知道如果他不愿告诉她,就是她逼他也无用,这毕竟是百里绝世调教出来的下属。
“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愿相逼。”赵玉站直身子,身上单薄的衣衫随风翻飞,冷风透骨,确实冷得紧,“那你告诉我侯爷何时回来?”
“半月之后。”
半月么?赵玉蹙眉,身上好像更冷了。转身,慢吞吞的往屋里走。
秋长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把门给带上。
赵玉边走边想,满屋子的清静,倒显得心里更喧哗了。他竟然走了么,昨晚他都未来跟她告别。
以前他去何处总是会跟她说一声,或者带她一起,绝不会把她
一个人留下。今日他走得那么干脆,果真是今日不同往日了。
厚重的黑云覆盖在上空,天空似乎更阴沉了些,风也变大了,呼啸着往屋里灌,木质的窗户被吹得吱吱作响。
赵玉目光忧郁的看着窗外,心里想着那个风华绝世的男子。
木窗的响声在她的耳边显得那么遥远。
涟漪端着膳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赵玉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神色泫然欲泣。
单薄的衣衫裹着她清瘦又不失妙曼的身体,若不是她脸色苍白,伤心欲绝,却不失一幅精致的画卷。
冷风肆意窜进屋,就连涟漪也忍不住发抖。她赶紧上前将窗户关紧,柔声道:“夫人,该用膳了。”
赵玉回过神,整了整神色,看了一眼膳食变没了胃口。
涟漪见赵玉兴趣缺缺,便已明白饭菜不和胃口,于是道:“夫人,大夫说您伤寒未愈,只适合一些清淡的食物,奴婢给您熬了桂花粥,挺好喝的,您尝尝。”
赵玉再次看了一眼,仍是毫无兴趣的表情。
“夫人,您就吃一点吧,这可是奴婢精心熬的。”涟漪十分委屈道,“您身染风寒,又这样不吃不喝的,若饿坏了身体,奴婢可是会心疼的。”她作可怜状,将粥递过去。
赵玉本就低迷的心情被她一搅,便明快了些,眨了眨眼,勉为其难的接过粥慢慢喝了起来。
涟漪这才展颜一笑。
雨下得正大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皇城内外,灯火在雨幕中有些模糊。
太子府,书房内,皇甫怿将信笺置于烛火上,慢慢的化为灰烬。
“国老有何见解?”皇甫怿看着下首衣着华贵的老者问道。
相国苏良仁浅呷一口清茶,缓缓道:“江湖事江湖了,殿下以为如何?”
皇甫怿有下没下的转动手里的茶杯,思索。
“殿下,您虽贵为东宫太子,但天高皇帝远,江湖之事您不便插手。”苏良仁正色道。
皇甫怿道:“本宫自然明白朝堂与江湖的差别,如此国老认为此事该交于何人去办合适?”
苏良仁抚须反问:“难道殿下心中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甫怿沉吟半晌,道:“国老以为祁安侯此人如何?”
“祁安侯。”苏良仁端茶的手一顿,“此人不好说。”
“哦?”皇甫怿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殿下可还记得此人因何封侯?”
皇甫怿一怔,脱口道:“当然记得,当年他平定了阑州之乱,父皇特地降旨封侯,说起来这还是我朝第一个异性侯。”
苏良仁微微一笑,笑容里藏了丝说不出的意味,更显得高深莫测:“殿下何不想想,当年阑州之乱陛下派了我朝大将黄毅将军前去平乱,他一江湖帮派的势力如何能与朝廷大军相比,黄将军还朝之日,陛下也只是赏赐了些银两,却偏偏封了百里绝世爵位,这其中的细枝末节怕也只有百里绝世清楚了。”
苏良仁的这番话不得不说在皇甫怿心中掀起不小的风浪,当年百里绝世封侯之事他未做任何怀疑,自然没去细想其中的弯弯绕绕。
“国老您的意思是百里绝世封侯另有隐情?”
“哎”苏良仁叹息,摇头道,“事已至此,不好说。”
皇甫怿低头凝思,他在想百里绝世封侯背后到底有何隐情?
“国老,如此说来,百里绝世此人不能用?”
苏良仁再次摇头:“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若相信他,便可以用,若不相信”他说到此眼中陡含杀机,“那也不能留给别人用。”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炸响在皇甫怿的心里,身在皇家,又入主东宫,自然明白苏良仁话里的意思。
但皇甫怿心里更明白,就目前看来,如果与百里绝世交恶,他想扳倒皇甫云倾,以他目前的实力不可能。他需要帮手,无论是朝廷上的还是江湖上的。
“殿下,百里绝世此人不好掌控,除非”
“除非什么?”皇甫怿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良仁不紧不慢的道:“除非抓住他的把柄。”
“把柄?”皇甫怿浑身一震,“国老的意思是派人调查当年阑州之乱?”
“非也。”苏良仁赶紧阻止。
皇甫怿甚是疑惑的看着他。
苏良仁叹息:“难道殿下忘了阑州之乱就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殿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还需谨慎行事,否则叫容王抓住了把柄,将得不偿失。”
皇甫怿懊恼道:“国老所言甚是。看来要从别处入手了。”
“殿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容王在江湖上的暗桩,目前来说或许祁安侯是最适合的人选。”苏良仁缓缓道,“但百里绝世此人,殿下千万不可大意,需得谨慎提防才是。”
皇甫怿喝了一口茶,道:“本宫明白,祁安侯那里本宫再想办法。”
“嗯,凡是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国老教诲,本宫铭记于心。”皇甫怿谦逊道,“还有一事,本宫还需请教国老。”
“殿下请将。”
皇甫怿沉吟道:“国老可听过江湖第一公子月长思的名号?”
苏良仁双眼一亮,点头道:“自然听过,当年陛下派人到苍梧山请月长思下山,可惜招到了月长思的拒绝,陛下因此大怒,若不是那时燕回、兰舟等四国前来朝拜,陛下定会挥军苍梧山。殿下如今提起月长思,可有什么想法?”
皇甫怿点头:“本宫听说月长思与祁安侯交好。”
“此话当真?”苏良仁瞪眼惊讶道。
“百里绝世在调查容王在江湖的暗桩之时,本宫亦派人走了一趟便得到这样的消息。”
苏良仁忙道:“殿下,无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百里绝世此人必用,否则后患无穷。”
皇甫怿思索半晌,道:“本宫理会得,国老放心。”
“嗯,能得月长思,殿下何愁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