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儿扶着二楼栏杆,探出小半个脑袋,头发散乱蓬松的批在肩膀上,脸上虽然污浊,可那双杏眼却满是灵气。
这是个聪敏的丫头,如果不是赶上这个时代,背上不为人知的仇恨,或许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米粒儿听到身后脚步声,却没有回头,眼睛盯着由三个士兵互送的汉子和书生离去,眼中有一抹说不出情愫。
“那晚上我在。”陈戈来到她的身旁。
米粒儿仰起头,一脸惊讶:“什么?”
“我说剿匪的那晚上我在,而且事实跟报纸说的并不一样。”陈戈扬起下巴对着离去的汉子示意:“你认识?”
“不认识人,不过那个刺青我哥也有一个。”米粒儿摇了摇头:“勺子山上并不是土匪,最起码我哥不是,至于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也不清楚。”
陈戈心说这就对了,要不然没办法解释,一群土匪怎么敢对正规军动手,最起码武器装备的差距,绝不是喝几碗酒,吼两嗓子就可以弥补的。
也就可以解释,张尧对付一群土匪,还要找内应设计,最后一个不落的围歼,甚至那个女人都有可能是张尧派去,趁乱处理掉旅长太太。
张尧的背景根本就是什么秘密,凭借自身本钱追到刘桑梓,而刘桑梓的家族,正是享有‘美誉’的刘屠夫,攀附上这棵大树,才有了如今的旅长一职。
而刘桑梓的死,很可能刘屠夫在蒋阎冯大战之时,离开国内,去日、德游历,看似大势已去有关。
如果再加上勺子山真的有背景势力,则这一次剿匪,可以算得上一石二鸟。
事实上,在蒋阎冯大战结束的几个月后,刘屠夫这样的人在回国后,依旧能够得到重用的事放在运输队长身上,不算稀奇。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孙虎的,满脸麻子,中等身材。”陈戈问。
米粒儿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即便有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不过确实有个诨号叫麻子的人,跟你说的很像。”
陈戈点了点头,米粒儿不太可能骗自己,而且很多时候,诨号可能比名字重要。
米粒儿说:“怎么了?”
陈戈沉吟着,把那晚上的事情粗略的跟米粒儿说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说:“他有可能还活着。”
米粒儿闻言,眼神一冷,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匕首,视线转向都来顺门口,良久以后,她松了口气,却没说话。
作为勺子山土匪中,或许是唯一一个存活的人,他的问题已经足够明显了,只不过刚才那个汉子,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就不清楚了。
这些事情跟陈戈无关,他比较在意的是那个杀掉旅长太太的女人,是不是那个异类,如果是的话,或许在解决任务的时候,可以顺手帮一把米粒儿。
至于支线任务的古董,他则不太着急,一年的时间很充裕。
楼底下,钢镚儿抱着一个包袱和皂粉,对着米粒儿招了招手。
米粒儿看了一眼陈戈,低着头往楼梯边走,瘦小的身影裹在宽大破烂的袍子里,有些凄冷。
米粒儿从钢镚儿手里接过东西,规规矩矩的鞠躬道谢,径直走进洗漱用的房子里。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闲下来的几个伙计跟钢镚儿蹲在一块,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可目光却总是偷偷瞄向房门。
这样的场景在陈戈眼中,很难去用龌龊来形容,可能更多的是期待一个脏兮兮的孩子,穿上干净衣服后,会是什么模样。
其实,陈戈也蛮期待的。
良久以后,憨厚的顶棍儿用手托着一碟酱肉和两个馒头,从后厨里出来,正巧米粒儿的门也在这个时候打开。
一套鲜红的碎花单衣,大小刚好合身,白净的瓜子脸蛋上,几滴水珠从挺拔娇俏的鼻梁上滑落到樱桃小口边,头发虽然擦拭过,依旧有些湿漉漉的被一条红色布袋简单一扎,粉嫩玉琢般的女娃。
这就像是赌石一般,谁也想不到脏兮兮的米粒儿,像个假小子一样,收拾干净了是这般惹人喜欢。
“谢谢钢镚儿叔。”米粒儿好像洗去灰土后,也卸去了那股子冰冷的伪装,略显乖巧的对着钢镚儿笑了笑,酒窝旁边是个俏皮的虎牙。
“不…不客气,衣服是掌柜的。”钢镚儿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
旁边的顶棍儿也笑了,眼睛里闪着水花和宠溺,把碟子往米粒儿身前一送:“嘿嘿。”
“谢谢顶棍儿叔。”
米粒儿被感动的几乎落泪,从很久开始,她便再也没体会过这种单纯的关心和爱护,可毕竟还有个哥哥疼,如今,哥也不明不白的没了,更显孤寂。
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孩子,扮成乞丐,且不说风餐露宿的苦,单说孤苦伶仃的煎熬就磨人的紧。
不知道为什么,陈戈听到这一声嘿嘿,总觉得牙根痒痒,这皆大欢喜的场面也没了味道,索性直接回了房间。
没过多久,上楼的声音响起,陈戈的房门被推开了。
钢镚儿抱着一卷铺盖走了进来。
陈戈望向门口,米粒儿端着碟子小口吃着酱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仿佛藏着个妖怪。
“我俩住一个屋?”
陈戈有些意外这样的安排,他虽然不是萝莉控,也不会对这狠辣如狼的米粒儿有什么想法,可毕竟已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总归是要有些忌讳的。
“没空房间了。”
钢镚儿一边铺床,对着陈戈笑了笑:“你俩不是一起的么?”
陈戈没说话,故意伸手摸了摸腰间,那里,有米粒儿扎的窟窿。
你猜我俩是不是一起?
钢镚儿看出了陈戈的意思,有些尴尬的转回头,继续忙活着。
“我俩是一起吧。”米粒儿把碟子往桌子上一放,很认真的看着陈戈说:“钢镚儿叔,这是我家的恶奴。”
陈戈原想开口讥讽两句,想到之前那男孩子对米粒儿的举动,以及后面仆人的做派,最后作罢了。
小孩子嘛。
“行了,你先歇歇,我去忙了。”钢镚儿并没理睬米粒儿的孩子话,说完就走往外走。
“钢镚儿叔,给我安排什么活计?”米粒儿问。
“门童行不?”
“行。”米粒儿脆生生的答应着,目送钢镚儿离去后,坐回了自己床上,脸上的笑一敛,平静的看着陈戈。
陈戈打量着米粒儿很久后,才开口:“你别以为装乖巧懂事,跟这些人搞好关系,他们就会帮你报仇,
你知道为什么把咱俩安排在一个房间么?那是因为人家不想跟你我这种麻烦多接触。”
“那为什么收留?”米粒儿被说破心事,有些不太自然。
“或许是因为练武之人的侠气?”陈戈也不太确定:“不过,你也别想着这里能待多久,时间长了,人家不赶,也该自己知道走。”
米粒儿眼神一暗,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以后抬起头,眸子中亮光一闪:
“果然是恶奴,我才欢喜了没多久,就给我浇冷水。”
陈戈笑笑:“还有更冷的,你怎么敢跟我住一个房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米粒儿那股子悍气一下子被激起来,表情一冷,手臂一抖,匕首就溜进手心:“你是打算吓死我么?”
“呵呵。”
陈戈笑了笑没说话,往床上一躺,他真想激发僵尸血脉,吓死这个丫头片子。
“恶奴。”
米粒儿在那边叫了一声。
陈戈没搭理她。
“恶奴,你之前跟我说过一个女人,我见过。”米粒儿伸手捏起一片酱肉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
陈戈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刚要开口追问,可是看到米粒儿眼中的狡黠和不停咀嚼的小嘴巴,他觉得这个丫头可能要吃人。
“说要求吧。”
米粒儿耸了耸肩:“我救自己的恶奴,还要提条件么?其实你也见过,就是白天那个白脸书生,他是女扮男装。”
“你怎么知道的。”陈戈觉得如果是那个女人的话,扮的这么好并不意外,毕竟那是个可以硌人的女人。
“我也是女人啊。”
陈戈皱了皱眉,你比那个女人就多一块内增高,也叫女人?